洪合镇少年杀人事件:15岁少年被6人围拢砸死

05.05.2016  00:41
  

  2015年4月30日,广东揭阳,一群90后夜晚开着摩托车动辄数十人在公路上上演“速度与激情”,手持砍刀、九环刀等无端殴打砍伤路人。嫌犯“阵势”不小。(警方提供的监控视频截图)(资料配图)视觉中国供图

   洪合镇少年杀人事件

   □没人敢小看他们,这群少年以小镇二十分之一的人口,犯下了小镇将近30%的案件。

   □就像香港电影演的黑道一般,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有人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还是去了。最后40多人参与了这场因极小的误会引发的深夜斗殴。

   □龙龙跑得慢,他掉在队伍最后面,拐弯的时候跌了一跤。

   □冲上来的人,再没给龙龙站起来的机会。6个男孩将他围拢,抄起手上的家伙,一下又一下砸向他……

案发现场。

案发时的监控录像。

  龙龙没了。

  4月4日深夜,15岁的龙龙倒在浙江嘉兴洪合镇永兴桥路旁,钢管、粗木棍以及砍刀的刀背,重重地砸向他。

  凶手是6个和他素不相识的同龄孩子。

  这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凶杀案。40多个外地少年分成两派,从镇子周边的村庄被叫来,参与了这场深夜斗殴,龙龙也是其中之一。

  主谋小毛刚满18岁1个月。直到被警察抓捕,他才知道,那个被自己用一米多长的砍刀打死的少年,是自己的丘北老乡。两个人经历很像,都是跟着父母,从云南文山的老家举家来到浙江省嘉兴市洪合镇,做羊毛衫套口的活计。

  羊毛衫生意给这个交通便利的东部小镇,带来了年入上亿美元的完美数据,也让这里变得拥挤不堪——根据警方提供的数据,10万人口的洪合镇,如今超过七成都是外地人。

  像龙龙、小毛这样的外地青少年,“至少超过5000人”。

  没人敢小看他们。这些少年以小镇二十分之一的人口,犯下了这座繁华小镇将近30%的案件。

   就像香港电影演的黑道一般,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

  国道320把洪合镇劈成两半,卡车每天从这里呼啸而过,带走小镇生产的羊毛衫,运送到上海、杭州,再上船远赴欧美,直到最后变成财务报表里那一栏栏上涨的数字。

  这条道路和镇子主路交叉的地方,便是小镇最繁华的海宁路口。毛衫城、银行、宾馆把这里围得满满当当,车子鸣笛的声音从早到晚响个不停。

  不过眼下,羊毛衫生意彻底进入淡季,这几年市场“一年不如一年”,许多小街紧挨着的毛衫小作坊,几乎都关上了卷帘门。拥有好几个进出口大门的嘉兴毛衫城也过得够呛,整个下午没什么人进出。

  小毛也闲下来了。这个春天,父母过完年干脆留在了云南老家修房子,他跟着姐姐回到洪合,不过,没事干的日子越来越多,只能去网吧和溜冰场打发时间。

  两年前他就辍学了,英语试卷的分数一次比一次低,这个1.65米高、染了一头黄发的少年彻底没了上学的兴致。他跟父亲讲,比起再去学校“受折磨”,不如跟着父母,每天从早上6点给羊毛衫套口到夜里1点,“还快活些”。

  那时候父亲艾正品劝过他,“我是想供你读书到大学的,你现在不读了,以后不要恨我。

  “咋可能嘛!”他信誓旦旦地说。

  他在溜冰场、网吧、KTV交到了不少“兄弟伙”,这些云南文山少年之间,不流行喊名字,而是像小说里讲的那样,用“小毛”“”“”“”这些称号,代替名字。

  “兄弟伙”和他一样,平时给羊毛衫套口,最近也都在家闲着。这回,他遇着事儿,一喊,兄弟们都出来了。

  “”就是其中一个。那晚9点,他正和女友吃完宵夜,这个平常的周一,他原本打算送完女友就回家睡觉,但小毛的一个电话,把他叫了出来。

  聚集人手的地方是村里的一家小卖铺。店里闹哄哄的,七八个人推搡着,让“”跟着一起去桥头。

  “”心里很清楚,“喊这么多人,肯定是要去打架了。”这个19岁的云南少年,两年前和父母一起来到嘉兴打工,这几年,一家人靠套口挣了点钱,他还交了不少朋友,甚至谈了女朋友,“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去打架”。

  可他不敢拒绝小毛的邀请。

  “如果不去,他们以后肯定要骂我,也许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叫我了。”这个1米6出头的小个子,最终下定决心,从同伴手里哆哆嗦嗦接过了一根80厘米长的木棍,站上了桥头。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派的“老大”小贵也在四处喊人。

  一个15岁的少年在海宁路口,碰到了怒气冲冲的老乡小贵。顶着一头“红毛”的小贵带着七八个人,冲他喊道,要去打群架。

  他一愣,随后乖乖地锁好车,跟着他们朝镇外走去。走到嘉兴银行时,三四个他“完全认不到”的男孩加入队伍,他们的手里拿着一把钢管和铁棒。

  就像香港电影演的黑道一般,一路走一路有人加入,走到中邦菜场时,队伍已经壮大到二十来个人了。

  这其中,包括15岁的龙龙。

  已经没人说得清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了,他个头很矮,1米5几的小个子站在人群里一脸的娃娃相。母亲何丽云还记得,那个晚上,儿子被朋友叫出去时一脸茫然,“他不晓得要去干什么,但还是去了。

  在那之前,这个母亲对儿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辍学后龙龙“安安静静地给羊毛衫套口”的样子。干完活儿,龙龙喜欢买碗泡面,“边吃边看光头强。”“很听话,很懂事的。”她不住地念叨,却说不出光头强到底讲了什么故事,也不认识儿子任何一个朋友。

  夜里10点半,40多个来自两个不同阵营的少年,陆陆续续从洪合镇周边的村子聚集到案发现场——永兴桥。镇子这两年大拆大建,周边的农房清一色地被“花园式小区”、别墅所代替,连带着,这些以羊毛衫套口为生的家庭,也分散到了洪合镇周边的各个村庄。

  永兴桥有些远,小贵和同伴用父母白天拉货送货的三轮车,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桥头和镇子,将几十个“兄弟伙”挨个送上了“战场”。

   错过了最后的获救机会

  远远望着桥对面的“敌人”,“”已经开始害怕了,可自己的“战友”,一个比一个兴奋。有人拿出了准备许久的铁棍,那是上一次被人打后专门备下的,平时就放在家里。

  80公分长的铁棍是从做铝合金窗户的店里买来的,硬邦邦的,像自来水管一样,“下次再打架,有这个铁棍就不会吃亏了。”少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已经是晚上11点了,这座繁忙的小镇依然热闹着。昏黄的路灯下,网吧、KTV、溜冰场的音乐声不时传出,烧烤铺子依旧红火着,在套口机器上劳作了一整天的人们开始享受夜晚的欢愉。

  几公里外的永兴桥彻底安静下来了。拿铁棒的少年用铁棍摩擦着桥面,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干!”少年抄起铁棍,嘴里大喊着,冲了出去。

  小贵和同伴被这阵势吓破了胆,他们慌忙后撤。监控录像里,二十来个十多岁的少年像受了惊的小鹿,四处逃散。有人唰地就扔掉了棍子,还有人跑着跑着就跌进了路边的草丛。

  龙龙跑得慢,他掉在队伍最后面,拐弯的时候跌了一跤。

  冲上来的小毛和同伴,再没给这个老乡站起来的机会。龙龙被逼到角落,6个男孩将他围拢,抄起手上的家伙,一下又一下地砸向他。

  瘦小的龙龙的额头很快肿成一个大包,鲜血从鼻子和嘴巴不断涌出,不到半分钟,他就再也发不出求饶声了。

  后来,经法医鉴定,那长达几十秒的施暴,对这个云南少年造成了严重的脑内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