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参编部赵卓悦:走在新闻的路上,践行73年前的激情
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个73年前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是我们的老社长穆青。1942年,21岁的穆青来到延安,在《解放日报》工作。工作第二天,领导就交给他一项任务,让他去采访陕甘宁边区的工人赵占魁。这项任务来头不简单,赵占魁是当时党中央发现的先进人物,毛主席专门指示,要把赵占魁的优点总结出来,树立成标兵。按照咱们今天的说法,穆青面对的是一次重大典型人物报道。
结果穆青在采访中遇到了难题。赵占魁被工友起外号,叫“老实疙瘩”,是一位特别淳朴的劳动者。穆青问他一串问题,赵占魁都回答“我就是干活的,没啥可说的”。面对这种情况,穆青没有放弃,他深刻明白抓住新闻核心要素的道理和技巧。于是,他与赵占魁同吃同住同劳动,一起生活20天,工作时给赵占魁打下手,晚上跟赵占魁睡在一个屋檐下,零距离对他进行细致的观察。同时,穆青还另辟蹊径,从赵占魁身边的人进行突破,采访了几十个对象,包括赵占魁工厂的厂长、工友、老乡等等。
最终,穆青发表了通讯《人们在谈说着赵占魁》,通过题目可以看出来,这篇通讯通过旁观者的语言、身边人的议论,成功刻画出了赵占魁纯朴又坚韧的工人形象。通讯发出后引起了轰动,陕甘宁边区开展了轰轰烈烈的“赵占魁运动”。在中国新闻史上,这篇兼具文学素养和新闻技巧的通讯,也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我今天为什么讲这个73年前的故事呢?首先,赵占魁是我的太爷爷,虽然相隔三代人,没有见过他,但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听家人讲过新华社老社长采访他的故事,这为我最终从事新闻行业种下了第一颗种子;当然更重要的是,21岁的穆青在这次采访中体现出的坚韧不拔的精神,高超的新闻技巧,对今天中国的新闻工作者来说,这仍然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工作这几年,我参与了几次重大事件报道。我发现,就像穆青当年面对的情况一样,越是面对重大报道,越是考验新闻工作者去伪存真、把握新闻核心要素的能力。
一个月以前,我和许多同事一起,参与了天津港“8·12”危化品爆炸事故报道。去天津之前,领导交给我一项任务,让我在报道中,重点关注事故现场危化品的情况。
现在大家都比较熟悉了,这次事故涉及的危化品主要是氰化钠。这是一种剧毒化学物质,轻微接触就可以致人死亡。但是,事故刚发生后,相关情况比较混乱,一时间众说纷纭。真相的缺失,还导致谣言甚嚣尘上。在事故发生头几天,有人说,现场有成千上万吨各种危化品泄露了,有人说,很多化学物质已经飘散在空气里,随着风很快就要飘到北京来。
面对这种舆论环境,我意识到这项报道任务意义重大。但是采访过程却不断受阻。对于危化品的情况,官方并没有回答;涉事企业瑞海公司的电脑、账本都在爆炸中烧毁,高层人员被警方控制,也难以采访到。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起了很多同事、同行的采访经历,想起了穆青采访赵占魁的方法。于是,我和同事从侧面突破,一方面,紧紧跟随防化部队采访,因为他们参与现场危化品处置,掌握第一手情况。另一方面,突破瑞海公司的上下游企业,我们马上联系了一位河北的同事,赶到位于石家庄的一家上游企业调查。
最终,通过多个信源的核实,我们确定了爆炸现场至少存有700吨氰化物的事实。报道发出后第二天,在新闻发布会上,官方也终于通报了同样的消息。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报道对于官方工作是否起到了推动作用,但是我们能知道的是,这篇报道看起来只有一个简单数字,背后却凝聚了多方采访、反复核实的心血。
在这次事故中,危化品有没有对周边环境造成污染,社会关注度也很高。为了报道准确信息,我和同事持续跟踪了空气、土壤和水的监测情况,我先后四次进入爆炸现场核心区域采访,其中有一次到达距离爆炸原点几十米的地方,因为去得比较急,也没有做防护措施。当时有一位朋友问我,说你们新华社真的掌握这么多监测数据吗?我把我们采访到的一摞材料拿给他看,他很佩服地说,还是你们新华社人多力量大。
但是我想,这并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国家通讯社的每一位采编人员,在重大事件报道中都应该能做到守土有责。 穆青说过,新闻工作者要对党、对人民、对事业有一股激情,有一种拼搏精神。这绝不是一句空话。我们只有时刻提醒自己,在每一次报道任务中保有这种精神,才能在崎岖的职业道路上不断前行,写出无愧于时代的新闻报道。
2014年8月10日,在云南鲁甸地震灾区采访
2015年8月16日,在天津市滨海新区爆炸事故核心区域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