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藏家反复致肉佛回国受阻 三明村民发起起诉
11月11日，三明大田县城被冰冷的雨笼罩着。早上9点多，由北京律师刘洋带领的律师团从大田县城驱车赶往阳春村。在大田高速路口，一个印着“章公祖师”的茶叶广告牌高高地立起。
今年3月，匈牙利博物馆展出一尊的千年佛像，佛像内藏有一名高僧的遗骸，远在万里之外的阳春村村民认为，该座佛像是本村在1995年被盗的“章公祖师”，并列举了多个证据。
为讨回“章公祖师”，村里成立了专门的理事会。在与荷兰收藏家交涉无果后，村民们走上司法追索的道路。曾经参与过追讨圆明园兽首的刘洋律师接受了他们的委托。
荷兰的民事诉讼有一个20年的“取得时效”约束，而荷兰收藏家声称在1996年从香港购得佛像，20年的诉讼期限即将截止，启动司法追索程序的有效时间只剩一个多月。
曾经主导过圆明园兽首追讨的律师刘洋认为追索“章公祖师”比追索兽首容易得多，“我们有很积极的委托主体，以及充分的证据。”
荷兰收藏家态度反复 村民提起诉讼
在热闹的鞭炮声与打鼓声中，律师团抵达“章公祖师”之前被供奉的普照堂开始取证。
从3月份大闽网发出第一篇报道《匈牙利展出肉身坐佛 疑为三明20年前被盗文物》开始， 央视、凤凰卫视、《纽约时报》等全球媒体纷纷来到普照堂采访。
全球媒体到到来，也让村民看到了希望。他们积极地搜集证据，翻箱倒柜地寻找和章公祖师相关的资料，一位村民还建立了微信公众号，推送“章公祖师”的相关信息。
每一天，村民都会在普照堂前烧纸钱祈求“章公祖师”早日归还故里。远近的信徒慕名而来，大堂张贴的红榜上密密麻麻地登记着捐献者的名字，桌上摆着章公祖师的宣传册子。
半年多来，追讨祖师的过程并不顺利。佛像的收藏家曾经声称，如果佛像确实是阳春村供奉的祖师，他愿意归还。
这些信息的相关传达，一度让村民看到了希望。可是后来他们发现，这也许只是荷兰人的拖延方式。等待报道的热度冷却之后，又对失窃肉佛的来源地提出了新的看法。
佛像很可能来自南普陀！文物局工作人员上半年前往南普陀进行调查求证。
随后荷兰收藏家多次表态：他不希望佛像进入博物馆，只愿意把佛像归还原本所属的村庄。
当爱国华人前往荷兰进行相关宣传的时候，他又要求不能让更多的媒体跟进报道此事，他不希望“家门口出现生气的中国人”。但据内幕消息，荷兰收藏家态度反复，后来甚至提出了千万美金赎买价格在内多项不合理的要求。
上个月，荷兰收藏家通过社交网络告诉大田县城的一位姑娘，他正在委托一个中国的中间人处理佛像回归的事情。因为要确认佛像的来源还有涉及到其他方面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不会那么快就解决，很多人不理解并且想组织一些给他生活带来烦恼的事，如果做的太过分，他也许会取消退回佛像的计划。
因为考虑到收藏家这半年的出尔反尔，无可奈何的村民转而考虑司法追索。
律师刘洋：胜诉机会很大
曾经受理过圆明园兽首禁拍的刘洋律师无偿地接手了“章公六全祖师回归”的司法追索。2009年，刘洋向法国法院申请“阻止法国佳士得对圆明园兔、鼠兽首铜像公开拍卖”的禁止令。
刘洋说自己一直关注章公祖师事件，接手后他随即从全国筛选筛选招募了4名律师，包括一位会讲华语的荷兰律师和一位三明当地律师，其余来自北京、贵州、广东。他们都是义务加入了律师团的工作中。
此前，许多媒体与法律专家并不看好追索肉身坐佛。
中国与目前“肉身坐佛”持有者的所属国荷兰之间，没有签订与文物追索的双边协议。而与此有关的两个国际公约：1970年《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和1995年《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后者荷兰议会还未批准，前者荷兰在2009年7月17日才加入，所以该公约对荷兰私人藏家1996年购买佛像一事并无法律效力。
但刘洋对这场跨国官司充满信心，他认为目前的证据已经能形成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链。民事案件不同于刑事案件，根据优势证据规则，在收藏家无法提供绝对证据的情况下，可以认定展出的佛像就是阳春村被盗的“章公祖师”。
《荷兰民法典》第99条规定，若公开、持续、非暴力地“善意占有”物品超过10年，则占有者应获得该物品的所有权，除非该物品属于受到荷兰《文化遗产保护法》第14a条保护的文物，但仅包含荷兰境内的已登记文物，并不包括境外文物。
“目前收藏家没有拿出证据证明是‘善意占有’。”刘洋律师说，“荷兰民法典对于收藏者在收藏前应尽的义务要求比较高高，买文物有尽职调查的义务，追溯来源应该溯及上家的上家，买卖的地点应该是公开市场等。但收藏家至今没有对外作出相关说明。”
近几日，律师团将跟阳春村村委会及200多户村民签订委托书，并取证，获得大田县公证处及中国驻荷兰大使馆的认证后，再向荷兰的法院起诉。为此，律师团还专门招募了一名荷兰当地的律师。双重委托是为了双重保险。
刘洋曾代理申请圆明园兽首“禁止拍卖令”，但法院最终驳回了诉讼请求，理由就是委托人是法国的一个民间组织，没有诉讼主体资格。刘洋认为追索“章公祖师”比追索兽首容易得多，“我们有很积极的委托主体，以及充分的证据”。
在中国，还没有一件流失海外的文物通过司法追索顺利回国。“如果章公祖师能够回来，那对于国内司法追索流失文物是一个很好的借鉴案例。”刘洋说。
村民仍旧相信祖师会回归
下周一，农历十月初五，是章公祖师的生日，按照惯例，阳春村村民计划为其办一个庆生典礼。阳春村人从小听着章公肉身坐化的故事长大，对章公的敬畏流淌在他们血液里。
11月11日，大田县城下着大雨，林再添打电话回阳春让村里人为律师团们准备好雨伞，“阳春没下雨啊。”电话那头传来声音。车子一过大鼓山隧道，雨逐渐变小，村民说“一定是祖师保佑，阳春和大田是同一条雨带，偏偏没有下雨，好方便律师们取证”。
文化大革命期间，为了保护章公宝像，村民们合力偷偷地将宝像从普照堂搬出来，藏到民房里。那段时间 ，宝像每隔几天就要换一个藏身之地，夜黑风高的时候，年轻的村民抬着宝像，从一个村民家躲进另一个村民家里，躲避棍棒毁打之灾。在文革期间，村民们甚至顶着危险，定期秘密地为章公祖师过生日。
林再添说，他前不久做了一个梦，梦见祖师被供奉在收藏家的一个小会议室里，最晚明年中秋就能返回中国。普照堂的大门正在着手修建，和林再添一样，村民们相信，总有一天，“章公祖师”会回到家乡，要先为其准备好一个“好住处”。
文 蓝宝兰 图 周佳霓 外联：范晔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