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转课堂的困境

18.05.2015  11:00

  翻转课堂似乎是在这一两年内突然成为了一种非常流行的教学方式,从高校到中小学大家都在尝试和实践。

  翻转课堂可以把学习从被动灌输变为主动探索,将学习的决定权从教师转移给学生,通过互动的模式,使得学生对知识的获取更有针对性,并且利用新兴技术的发展,能够提供给学生更为个性化的教育。

  翻转课堂改变的不仅仅是空间、时间,也不仅仅是用了视频等新技术,而是对整个教育理念的重新反思。这种源于美国的教学模式好处如此之多,以至于很快,翻转课堂在全世界的很多国家和地区开始落地生根。

  本人通过个人的亲身经历和这几年的教学实践,对翻转课堂在中国的实践一直存在担心。

  因为任何一种教学模式都需要适应当地的文化和教育体制,翻转课堂在中国也同样面临这样一个本土化的过程。尤其是翻转课堂应用到基础教育中去,三方面的原因让我对翻转课堂的前途捏了一把汗。

  首先,美国基础教育的教学中,教师有非常大的自主权,并不存在全国统一的教学大纲,虽然偶尔有几校联合的考试,但是日常教学中,并不完全是根据考试要求来设置课程的。

  因此,美国的基础教育比较灵活,教师并没有像在中国一样有非常紧张的教学任务,教师可以根据学生的情况来制定教学进度,可以给予学生空间非常大的自主学习个性帮助。

  而在中国,基础教育的内容是确定的,教师并没有太大的自主发挥的空间;基础教育的进度也是有要求的,不能因为学生的选择而改变课程内容或者进度;基础教育是有统一的考核要求和标准的,以个性化为优势的翻转课堂在中国如何符合考核的标准是每个老师必须考虑的问题。

  其次,美国的基础教育,尤其是小学,基本上是小班教学,20人左右的一个班级能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进行互动讨论,翻转课堂的互动性能得到非常好的发挥。

  只有在充分的互动过程中,时间、空间和形式的翻转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才能让学生有足够的机会来发现、练习和掌握教师原本想要传授的知识。

  而中国的课堂一般有30多人到40多人,人数的增加会对互动讨论带来巨大的影响,甚至使得课堂讨论的深度和广度都达不到原来设计的要求。

  在中国,到底是部分小班化的兴趣课程适用翻转课堂还是所有的课程都可以用翻转课堂取得更好的效果依然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翻转课堂能够高效深入地运转,其核心有赖于“批判性思维”,甚至有研究认为美国教育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对批评性思维的坚持和贯彻”。

  因为他们从小就培养孩子的批判性思维,因此,对美国的孩子来说,学习一种知识后,对此进行提问和进一步讨论几乎是本能性的反应。

  而这一点,恰恰是中国孩子最薄弱的地方。

  不仅孩子薄弱,教师也薄弱。如果教师不能设计很好的问题,学生不能提出很好的问题,那么翻转课堂最精华的互动和主动探索部分就很难有效地展开,翻转课堂不仅无助于学生的个性化学习,还可能使得大部分学生都不知所措。

  上面的三点担忧是我认为翻转课堂可能很难在中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的原因。但是,翻转课堂所代表的教育转型却肯定是未来的方向,无论是否运用翻转课堂,我们的教育改革都势在必行。

  在这三方面的担忧中,我个人觉得最需要马上开始解决的,也最重要的是对学生批判性思维的培养,尤其是对学生的提问能力要做专门的培训,因为这真的是基本素质之一。

  这种针对学生,甚至包括教师的批判性思维的培养应该有三个层面:

  首先是从海绵式思维(被动地全盘接受知识)转型为淘金式思维(互动地学会质疑地选择知识)。

  我们在接受一个知识之前,必须增加一个反思和选择的步骤,需要询问:真的是这样的吗?什么情况下这种结论成立?有没有例外?……只有通过和知识的互动,才能更好地学会对信息的选择。

  其次是增加提问的技巧,比如最近流行的《学会提问》一书中提到十个提问技巧,包括判断论题和结论是什么,理由是什么,有没有价值观假设或描述性假设,有没有逻辑谬误,等等。

  最后,需要重新理解知识和个体之间的关系,探讨知识究竟是作为目的还是手段存在于我们的教育系统中?我们所谓的“掌握知识”究竟是掌握什么?

  只有我们重视提问的力量,把这种培训渗透到从基础教育到高等教育的方方面面中去,翻转课堂才能实现真正的翻转,中国的教育才能实现转型。

  (作者系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