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红本本"变"红票票"

　　最近，福清市江镜镇南宵村张立新一家，领回了一张股权证。“等以后村里的集体资产有了收益，我们就能按股份分红了。”作为南宵村股份经济合作社成员，张家5口人共拥有5股原始股。

　　村民变股民，源自正在推进的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

　　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是在明晰集体资产产权归属的基础上，科学确认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通过股份合作等方式，将经营性集体资产折股量化到人、落实到户，探索集体经济新的实现形式和运行机制，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性权利。

　　 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实化

　　南宵村地处江镜镇北大门，全村人口1.1万多人，集体土地4900多亩，村集体收入50多万元。但对于59岁的张立新而言，村里有多少集体资产，其产生的收益如何分配，他心里始终没底。

　　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是集体资产管理的主体。1983年，政社分开、建立乡政府改革在全国开展。作为农村基层政权组织的人民公社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在广大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与村民委员会分别行使经济与社会事务管理职能。

　　“但长期以来，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主体虚置，其职能大多由村委会代行。”省农业农村厅政策与改革处处长郑晓梅说，农村集体资产产权归属不清、权责不明、保护不严、收益分配不顺等问题日益突出。“久而久之，村民参与集体资产保值增值的积极性降低，农村集体经济越发薄弱。”

　　摸清集体资产家底、明确集体经济组织市场主体地位与成员身份、优化集体收入分配方式……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呼之欲出。

　　2015年，我国启动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闽侯县入选全国第一批试点县。此后，试点工作在全省由点及面开展。2019年，福建被列为整省推进试点，改革的规定动作包括清产核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确认、股份合作制改革等三大步骤。

　　“农村集体资产包括属于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森林等资源性资产，用于经营的房屋、建筑物等经营性资产，用于公共服务的非经营性资产。”福清市农业农村局经管站站长林能建说，清产核资，旨在摸清家底，明确权属，避免糊涂账。

　　底清账明后，便要确定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资格，而后将农村集体经营性资产以股份或份额的形式量化到成员，作为其参加集体收益分配与民主决策的依据。在此基础上，各地相继成立村股份经济联合社、村经济合作社等新型集体经济组织，并由农业农村部门颁证赋码。虚置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得以实化。

　　目前，全省1.5万个建制村共清查核实集体资产1400多亿元，其中经营性资产371亿元，基本完成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确认与股份合作制改革。

　　 在平等协商中公平赋权

　　黄景云是闽侯县甘蔗镇昙石村的外嫁女。2015年，作为全国首批试点村，昙石村启动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但在确认成员身份阶段，黄景云发现第一轮公示的榜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便提出异议。

　　外嫁女算不算集体经济组织成员？面临争议，昙石村第二轮公示时，将外嫁女由不纳入转为待定，同时聘请第三方律师顾问，寻求法律依据。

　　“户口在本村的外嫁女及其子女，应认定为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并享有同等股权。”经过普法，村两委摒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旧思想，并做通村民工作，在第三轮公示时，将户口在村里的外嫁女及其子女全部认定为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并享受相应股权。

　　确认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是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难点。

　　“需要统筹考虑户籍关系、土地承包关系、对集体积累的贡献等因素，协调平衡各方利益，既要让多数人认可，又要防止多数人侵犯少数人权益，尤其是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郑晓梅说，为确保公平正义，各地制定了集体成员身份确认标准和确认程序，且必须经过村民代表大会或成员户代表签名表决。

　　福清市在摸底调查基础上，出台成员身份界定指导意见，列举了四大类共47种情形，囊括外嫁女、离婚、丧偶、入赘、“农转非”、服刑人员、华侨等特殊群体。当地还通过大数据比对，进行成员唯一性认定。“由于人口迁移、婚姻嫁娶等原因，难免出现‘两头空’‘多头占’等状况。”林能建说，福清依托农村集体“三资”管理信息系统，开发股权管理模块，在全市范围内所有跨组、跨村、跨镇街的重复认定成员进行筛查，累计清理2万多人次。

　　为实现公平赋权，各地还因地制宜开展了股权多样化探索。

　　“‘农转非’群体，在集体资产产生过程中，也做出了贡献。”郑晓梅说，有鉴于此，漳平市菁东经联社创新推出AB股模式，将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确定为A股成员，“农转非”人员确定为B股成员，后者享有同等分红权，但不能参与集体经济组织管理决策。此外，龙岩市永定区部分移民乡镇与土楼旅游乡镇，设立了移民股、资源股等多元股权；晋江市则针对华侨多回馈桑梓，提出了华侨股的概念。

　　不仅确定身份，还要赋予话语权。晋江便明确规定，新型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股东大会、股东代表大会、理事会、监事会中，妇女代表应占有一定的比例。

　　 激活集体资产股权权能

　　晋江市青阳街道阳光社区，地处繁华商业街区。在村改居之前，当地便利用土地资源，盘活集体经济，现拥有经营场所13万平方米，去年集体收入达2500多万元。

　　收益如何分配？谁有份？

　　阳光社区在晋江率先开展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成立股份经济联合社，2017年获颁福建省首张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证明书。改革后，1981个成员每人配置10股原始股。每年，联合社从当年收益中计提公益金、公积金、福利费等费用，剩余收益实行按股分红。

　　“红本本”的权能还不止于此。晋江市率先开展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股权质押融资业务，由晋江市农商银行向阳光社区、金井镇围头村分别集体授信2亿元，明确贷款只针对生产经营性用途，首批围头村10名股民获得共175万元的质押贷款。

　　“全省有经营性资产的村镇已基本完成股份合作制改革。”郑晓梅说，目前正探索规范拓展农民对集体资产股份占有、收益、继承、有偿退出及抵押、担保等权能，激活农村资源要素活力。

　　要真正实现集体资产股份权能，一方面需要构建完备的制度设计与操作规范，另一方面则要提高股份含金量。而这需要不断壮大集体经济，持续增加农民受益，提高金融机构开发相关产品的积极性。

　　“我省集体经营性资产总量不大，且分布不均衡，部分新型集体经济组织可利用资源性资产有限，经营性资产少，发展壮大集体经济的办法还不够多，多局限于物业租赁单一业态。”郑晓梅说，建议创新农村集体经济运行机制，整合利用集体积累资金、政府帮扶资金，探索资源开发型、资产盘活型、乡村旅游型、农业生产型等多元集体经济发展路径。

　　林能建则主张，培养更多懂市场、会经营的人才，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引入职业经理人，同时引导社会资本有序参与，通过入股或者参股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村企联手发展集体经济。

　　壮大集体经济，各地尝试不断。

　　厦门市同安区新民镇梧侣社区，将集体用地征收补偿款的70%留存下来，通过集体筹资、居民入股的方式，投资1.08亿元建设公寓楼5万多平方米，进行股权量化，发展集体股份合作经济，实现成员每年人均分红超过5000元；永春县桂洋镇则充分挖掘当地的山、水、林、田等自然资源，组织8个村联合成立旅游公司，共同开发水尾林生态景区建设，预计今年可增收35万元。

　　当前，全省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已取得阶段性成效，后续将探索政经分离，真正实现村民委员会与集体经济组织各司其职。同时，业者呼吁完善适合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特点的税收优惠政策，培育更加适宜集体经济发展的环境。(记者 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