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浦抗战老兵杨乞土：卸下枪支 我只愿是归田农民

　　老兵纪实：杨乞土，92岁，现居漳州市漳浦县前亭镇后蔡村。1942年，以壮丁的形式编入国民党194师510团，从步兵一直到团长文书、机枪手，曾在国民党510团全团机枪比赛中获得第二名。先后到湖北、广西、云南、四川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解放后，归乡务农。

　　苦难岁月：“去了，就没想过要回来”

　　1941年，这是一个冬天，再过几天就是中国传统节日除夕。这本是个平凡而又喜庆的日子，却随着本村保长一纸通知的到来，打破了杨乞土老人一家的宁静。1924年出生的杨乞土，刚满18岁，作为家里三个兄弟的长子，他要被国民党抓壮丁上前线。这一晚全家人相拥而泣。

　　次日，杨乞土被送到了国民党位于漳浦县城的集中营。这是一个中转站，壮丁被集中送到这里，等到人数齐了才一起运送往战场。被“抓壮丁”的一年多，杨乞土被关在一个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里面住着的，都是和他一样，从周边乡镇征来的年轻人。由于痛苦和磨难，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吃喝拉撒也都是在这黑暗的小房间里度过。屋里爬满了虱子，臭气冲天。不到20岁的年纪，杨乞土根本不知道这日复一日的壮丁生涯到底何时是个头。

　　这期间，母亲杨氏行走了一天一夜赶到县城探望儿子。杨乞土回忆着那天下午的情景。“隔着铁窗，父母无奈的抽泣，没说上任何一句话，只听得到哭。”杨乞土就被匆匆忙忙送回了小屋。几个月后，和同一批的“壮丁”一起被送到了武汉前线。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每人发了一把枪就上了前线。

　　战争面前：“苦难让人麻木 死已无所畏惧”

　　在战场上，和其他战友一样，杨乞土英勇杀敌。先后到湖北、广西、云南、四川参与抗日战争。面对强大的敌人，杨乞土从未畏惧。“上了战场，就没准备活着回去”，杨老说。

　　广西、湖北、湖南打完日本后，杨乞土随着所在的连队到四川打土匪。1945年底，日本投降的消息从远方传来。22岁的杨乞土和其他战友一样欢欣鼓舞。单纯的杨乞土以为，苦难的岁月终于要过去了，只要战争即将结束，自己就可以回家了。谁知等来的，却是攻打同胞的消息。

　　这一年，蒋介石撕毁了和平条约，解放战争开始了。杨乞土所在的194师510团在从四川回到湖北的路上，遇到从东北南下的解放军。两个团渡过长江而逃，杨乞土所在的团渡江未成，全军覆灭，杨乞土和连长被解放军俘辱。

　　“解放军没伤害我们，善待我们，让我们加入了解放军”。回忆起加入解放军的那段日子，杨乞土印象最深的便是“终于能吃上饱饭了”。

　　“一二两小米，炊事又要克扣，怎么吃得饱。有内衣就多穿几件，不然就一件棉袄。后来编在解放军炮兵连才没死，不然也是死。”

　　这是杨乞土对解放军最初的记忆。随后，杨乞土随军作战，一路到了四川。生死关头，只顾杀敌，无所畏惧。

　　解放前夕：“思乡漫漫路更长”

　　转眼间，杨乞土离家已经八年了。杨乞土每日每夜都想着家人。在解放前夕，杨乞土终于迎来了回家的机会。前线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杨乞土的所在部队允许部分老兵选择继续随军或者转业回家。因为太想念母亲了，老母亲那苍老的脸无时不刻在召唤着这位离乡背井的儿子，杨乞土终于还是选择了回家。

　　离开部队后，杨乞土没有立刻踏上回家的路。虽然没有读书识字，但他知道，四川离家至少几万公里，要想回家，得先筹得盘缠才能上路。当时因为解放军和农民有着统一战线，杨乞土顺利留在了一个农户家里。

　　“当时我在一户农民家里务农，帮忙收割麦子干农活，半年后，农民给了我一些财物，我收拾好行李，便踏上回家之路。”杨乞土一路从四川来到长江边上。听闻有船到达一个叫“湖州(音译)”的地方，杨乞土以为是福建的“福州”，便花了12块钱，准备乘舟而下，再往福州转车回漳州老家。下船后，才知道到了浙江，这个“湖州(音译)”根本不是自己想去的福州。盘缠已所剩不多，杨乞土一路步行南下，一个多月后，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老家漳浦县前亭镇后蔡村。

　　尘埃落定：“我没读过多少书，还是做个普通的农民吧”

　　所幸回到家中，老父母健在，兄弟早已成家，家乡回到了之前的平静和安宁。杨乞土抱着老母亲像孩子一样哭泣。“母亲说就像重生一样。经历了那多多场战役没死，家里6个人都还在，回来就真的像重生。”杨乞土哽咽地说，“战争很苦，苦的是对家和母亲的思念。”杨乞土后来才知道，离家后，母亲常常以泪洗面。有一次，在海边捡海蛎的时候边哭边捡，由于太过伤心，忘记海水涨潮，差点被潮水冲走。

　　当记者问起杨乞土老人，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和身边战友殉国时是否心生畏惧，他淡然地说：“战争很苦，苦到那种，‘死’对你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回到老家后，杨乞土重新做起了农活。解放后，当地政府考虑到老兵对抗战做出贡献，想过帮他安排工作。在经历了战争的苦难重生之后，朴实的杨乞土老人说：“我没读过多少书，还是做个普通的农民吧！”

　　老兵不朽：“铭记历史 不忘老兵”

　　如今，战争年代已经久远。现年92岁的杨乞土老人和往常一样，晨起后沏一杯茶，开始一天的生活。这是70年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回忆峥嵘岁月，杨老淡淡地说：“现在怎么说都比较好过了。谁能想到现在的生活。以前我们去打战的时候连房子都没有，现在都盖高楼了。”

　　解放后，年近而立的杨乞土老人才成家，一生育有三个子女，一儿一女一养子。大儿子在一次高烧中失去了语言能力，至今未娶。现在，杨乞土老人和86岁的老伴一同住在养子家中。

　　杨乞土身上的这枚金章已经珍藏了十年。在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时，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全国所有健在的抗战老战士、老同志及抗日将领或其遗属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上有当时的总书记胡锦涛亲笔题写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章名。

　　伴随金章的还有一组抗战时期的照片和书籍。照片，总能把杨乞土带回炮火连天的记忆里。杨乞土老人年事已高，记忆只剩下一些残缺的碎片，记者也只能从老人所讲述的零碎的回忆中去感受当年的抗战烽烟。

　　俱往矣，唯有身上的子弹伤痕依然清晰可见。他一生艰苦朴素，一条皮带也用上几十年。新时期党和政府的关怀，让杨老心怀感恩。记者问及，老人最高兴的是和目前最困难的是什么时，杨老首先说当年能活着回来一家团圆，现在已92岁高龄，国家没有忘记他，就是最高兴的事。

　　铭记历史才能勇往直前。我们致敬老兵，因为共和国的和平和他们有关。(本网记者 苏益纯 通讯员 杨国原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