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学生夫妻的毁灭之路

来源: rmfyb.chinacourt.org

    2014年4月，福建厦门的龚继安正在国外出差，发觉自己的移动手机号码被异常停机。他以为国际漫游发生小故障，便没有引起重视，回国后龚继安早把此事忘在脑后，更未去核实停机的具体原因。

    同年6月的一天，龚继安拿着一张自己名下的招商银行信用卡去商场刷卡消费，营业员却告知他信用卡已经失效。当他到发卡行查询时，被银行告知卡内存款和授信额度已经全部被刷走！龚继安顿时大惊失色，这张信用卡自己虽然不常用，但一直由自己保管，更未将密码透露给任何人，钱款怎能不翼而飞呢？龚继安意识到信用卡被盗刷了，他立即报了案。

    公安机关立案后，展开了缜密侦查。2014年7月30日，侦查人员根据线索在广州某小区的一处套房内将两个犯罪嫌疑人——章锦城、吴胜男抓获，当场查获了存储卡主信息的U盘、用于作案的手机两台和上网查询作案信息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来不及挥霍的诈骗钱款49万余元。

    让公安机关惊讶的是，这两个嫌犯不仅是夫妻，而且都是大学法律专业毕业，还都有从事法律工作的经历。知法懂法的人是如何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呢？

        1、青年律师沉溺赌博  欠巨款不能自拔

    章锦城出生在浙江省宁波市象山县一个小康之家，自幼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成绩优异。作为家里的独生子，他没有辜负父母的厚望，高考后顺利被西北政法大学法律系录取，从此与法律结下不解之缘。

    西北政法大学4年的学习、熏陶，使章锦城具备了较为深厚的法学理论功底、审慎严谨的法律逻辑思维。本科一毕业，章锦城立即通过了号称“天下第一考”的国家司法考试，随后被浙江省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录取，并很快在该所独当一面代理案件。经过几年的勤奋努力，2006年章锦城独立执业，年收入已经达到二三十万元。似锦的前程在这个26岁的年轻人面前展开，人生的种种幸运对这个未谙世事的天之骄子来说，似乎来得如此轻而易举。

    事业一帆风顺的同时，章锦城的爱情也开花结果。同在西北政法大学法律系学习的小师妹吴胜男一直仰慕章锦城的才华横溢、睿智幽默，更被他斯文帅气的形象所吸引，不失时机向章锦城请教专业问题。很快，两颗年轻的心就擦出爱情火花，情投意合的两人走在了一起。吴胜男比章锦城晚两年毕业，毕业后分配到宁波一家国企担任法务工作。2003年，章锦城与吴胜男在宁波购房，登记结婚，校园爱情终修成正果，他们成了人人艳羡的天成佳偶。二人都是独生子女，受过良好高等教育，毕业后即找到体面的工作，收入稳定，经济宽裕，小夫妻俩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2007年，偶然的一次澳门之旅，章锦城进入了光怪陆离的赌场。百家乐、老虎机、押点数……各种赌博游戏让章锦城倍感刺激，很快便沉溺其中，从好奇、试探、欲壑难平直至欲罢不能。章锦城傲娇的性格更助长了他在赌场上意气用事、猛打猛冲的作风，第一次去澳门他就把带去的5万元输得精光。回宁波后，章锦城对澳门各大富丽堂皇的赌场念念不忘，对赌局上一掷千金，转眼天堂地狱的感觉欲罢不能。从此，他像着了心魔一般，无心律师事务所的工作，隔三岔五地往澳门跑，每次带着他和妻子的工资卡，不赌到一分不剩，绝不罢手。

    吴胜男很快发现丈夫沉溺赌博，把小家庭几年的积蓄挥霍殆尽，甚至章锦城还以他争取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需要资金为由头，向身边的亲朋好友借款，亲戚朋友本就异常看好章锦城的前程，纷纷慷慨解囊投资他这只潜力股，殊不知这些钱款很快就流入澳门赌场，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为了劝丈夫戒赌，吴胜男劝过、吵过、闹过、哭过、求过，甚至以离婚威逼，但赌瘾深种的章锦城根本无法回头。短短两年间，章锦城已经输光了毕业后近百万元的积蓄，向亲戚朋友也借了三四百万元，债台高筑。

        2、恶意透支信用卡  诈骗多家银行

    从2003年开始，章锦城凭借着其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年薪三四十万元的优质资信，在中国工商银行、招商银行、广发银行等14家银行申请办理了信用额度5万元到20万元不等的15张信用卡。办理这些信用卡的初衷仅是方便消费，但2007年，已经深陷赌场、丧失理智的章锦城开始携带信用卡到澳门赌博。他到澳门先将信用卡内资金非法套现出来，然后急不可耐地携现金进入赌场换取筹码，继续一场场豪赌，不到血本无归，决不罢手。

    为了拖延还款期限，章锦城只能在这15张不同信用卡之间进行套现还款，拆东墙补西墙，腾挪资金，疲于应付。但是随着赌资缺口越来越大，到2012年6月，章锦城已经无力按时归还信用卡欠款，这15张信用卡均被他用于透支消费，逾期三个月未归还欠款。章锦城开始收到银行的逾期催收函件和对账单。

    发卡银行多次拨打章锦城的电话催讨钱款，同时还以书面催收及上门催收的方式，多次要求他还款。无力还款的章锦城只能编造各种理由虚与委蛇，银行负责催收的工作人员甚至到章锦城家里、律师事务所催收钱款，章锦城百般拖延。

    为了归还之前欠下的亲戚朋友的欠款，他甚至把自己和吴胜男的婚房卖了。但在巨大的债务漏洞之下，卖房款也仅是杯水车薪。作为一名执业律师，章锦城明白自己多次超过规定期限透支信用卡，透支本金已达人民币195万余元，数额巨大，并且经发卡银行多次催收后超过三个月仍不归还，主观上已经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属恶意透支，他的行为已构成信用卡诈骗罪。他预感发卡银行很快会向公安机关报案，即将身陷囹圄。因此，他携妻子开始了逃亡生涯……

        3、夫妻落魄躲债厦门  冒领信用卡疯狂作案

    2012年9月，被多家发卡银行追讨欠款以及被众多债权人追债的章锦城濒临崩溃，他与妻子吴胜男携带着仅存的十几万元积蓄逃匿到厦门。经过法学专业训练的章锦城夫妇具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二人到城市路边天桥下找制作假证的团伙购买了虚假身份证，以新的身份在厦门租赁房屋，暂时安顿下来。

    因为欠下银行巨款，担心被公安机关上网追逃，章锦城与吴胜男都不敢贸然应聘工作。一年多只出不进的生活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愈发拮据，经济上更是捉襟见肘。2014年4月的一天，心情灰暗的二人百无聊赖，在厦门白鹭洲路边闲逛，章锦城看见一部车牌号尾数为666的豪华宾利车，“开豪车的车主，一定会有高额信用卡”——这个念头在章锦城脑海突然闪现，他下意识地记住了这个车牌号。

    回到暂住处后，章锦城在网络上找到一个专门帮人查询车主信息的QQ，花了100元买到该宾利车的车主姓名、身份证号码等信息，发现车主叫“龚继安”。随后他又花了150元在网站上找不法商贩购买了龚继安的征信信息报告，这份报告显示龚继安名下有一张授信额度为20万元的信用卡。根据该卡还款周期是18天的信息，章锦城据此判断这张信用卡的发卡行应该是招商银行，他随后便拨打招行客服电话，把卡主身份证号报给客服，假装询问自己的信用卡是否欠款，客服的回答验证了该卡属于招行信用卡的判断。

    接下来，章锦城继续向客服人员咨询，一步步套取信用卡信息。“我要还款但没有带卡，请你帮忙报下我的卡号。”客服在简单询问后向其说出了卡号。有了卡主的身份信息、信用卡卡号、联系电话后，章锦城、吴胜男到厦门莲坂街头找制作假证人员办理虚假身份证，章锦城办理了一张姓名、身份证号均为“龚继安”，但有他自己头像的身份证。

    随后，夫妻二人持着“龚继安”的假身份证到移动营业厅挂失了龚继安的手机卡，补办出新的手机卡。随后，二人使用该手机卡联系银行客服人员，把卡主信用卡的联系地址、捆绑电话等都进行了变更，然后再打电话要求挂失补办信用卡。当新信用卡办理出来后，银行通过短信通知到章锦城更改过的手机号码上，这样真正的卡主龚继安并不知道自己的信用卡已经被挂失，并被人拿走新补办的卡。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近乎天衣无缝，一切按照章锦城的预设进行。就在章锦城以龚继安的名义申请补办新信用卡20天后，他们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张授信额度为20万元的信用卡。

    一拿到信用卡，夫妻二人便急不可待地找了家便利店，与店主谈妥价格后，用POS机对卡内资金进行非法套现，更让二人喜出望外的是，卡主龚继安原本在这张信用卡上还有30万元存款。二人将大部分存款与授信款一并套现出来，共计45万元。这笔巨款让陷入绝境的章锦城、吴胜男一夜暴富，而尝到甜头的夫妻二人更是利欲熏心，幻想着还能以这样的手段继续作案。

    从此，章锦城与吴胜男有意识地到

    厦门一些高档住宅区闲逛，发现有些小区的信箱管理并不严格，稍微一撬就能打开信箱拿到业主的邮件，而不少银行的信用卡都以邮寄的方式交付给卡主。丧心病狂的二人游荡于多个小区，轻而易举地拿到十几家银行寄给卡主的多张信用卡。他们故技重施，采用上网购买卡主征信信息，办理虚假身份证，到营业厅挂失手机号码，到发卡银行补办信用卡……一条龙的方式，骗领卡主的信用卡，到手后立刻刷卡套现，骗领出巨额钱款。

    4、沦落天涯终入法网  新型犯罪大白天下

        在诈骗过程中，章锦城主要负责购买征信信息、办理假身份证和电话卡、冒充卡主骗领信用卡并盗刷卡内资金。吴胜男按照章锦城的指使负责拨打客服电话套取卡主身份信息，特别是遇到卡主是女性的情况，更只能由吴胜男出马套取信息，并伙同章锦城一起办理假身份证、电话卡及刷卡消费。从2014年4月到7月，章锦城、吴胜男共同以上述方式作案5起，套取他人信用卡内金额共计人民币57万余元。

    朋友、家人眼中的“乖乖女”吴胜男一起参与作案，着实令人大跌眼镜。但生活的窘迫以及对丈夫无原则的爱，迫使吴胜男认同了章锦城的行为，并助纣为虐，愈陷愈深。在法庭上，吴胜男感慨地说：“如果我有错，那就是我爱错了人，我早知道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无法回头……”

    2014年7月初，用上述手段屡屡得手后，章锦城、吴胜男渐渐觉得不安。怕被信用卡卡主发现，二人简单收拾行李后携带巨款离开厦门来到广州海珠区暂住，妄想其骗术能够瞒天过海。

    殊不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2014年7月30日，惶惶不可终日的夫妻二人终于归案。

    对于能够轻而易举套取到卡主信息，章锦城供述，只要在网络上搜索“户籍”“征信”等关键字，就会出现相应的QQ群，进入这些QQ群询问帮忙查身份信息、征信信息等，就会有人出来应答，谈妥交易价格后，一般对方马上会发过来人口信息和征信报告页面，与公安机关和银行查询到的页面一致。公民个人信息泄露的随意性，给章锦城、吴胜男夫妻作案提供了便利条件。

    章锦城曾经也套取了一些卡主的信息，但是有些卡主警惕意识较强，章锦城持假身份证去补办新的手机卡，准备用新的手机挂失补办信用卡时，被卡主发现异常并及时阻止了。

        5、金额巨大性质恶劣  高智商犯罪受严惩

    2016年4月，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公开开庭二审审理了章锦城、吴胜男信用卡诈骗一案。法院经审理认为：章锦城明知无还款能力，仍多次使用本人信用卡，透支多家银行资金共计本金人民币195万余元，数额特别巨大，并在透支后逃匿、改变联系方式，逃避银行催收，主观上已经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属恶意透支，其行为已经构成信用卡诈骗罪。

    被告人章锦城、吴胜男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虚假身份骗领信用卡进行信用卡诈骗，共计人民币57万余元，数额特别巨大，其二人行为亦已构成信用卡诈骗罪。二被告人之间基于共同犯罪故意，共同实施的犯罪行为部分，系共同犯罪。其中，被告人章锦城系犯意提起者，主要负责购买征信信息、办理假身份证和电话卡，骗取信用卡并盗刷卡内资金，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被告人吴胜男按照章锦城的指使负责拨打客服电话套取卡主身份信息等行为，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依法应当减轻处罚。章锦城、吴胜男向多家银行、多次实施信用卡诈骗，应酌情从重处罚。被告人章锦城恶意透支及冒用他人信用卡诈骗的行为均已单独构成犯罪，量刑时亦应酌情从重处罚。

    综上，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本案一审判决，以犯信用卡诈骗罪，分别判处被告人章锦城、吴胜男有期徒刑十三年、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相应罚金。

    一失足成千古恨。原本拥有大好前途的名牌大学法律系毕业生章锦城，因偶然机会浸染赌场，从此泥足深陷，难以自拔。而身为妻子的吴胜男在劝诫丈夫不成后，还是夫唱妇随，共同作案，也走上一条不归路。等待二人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