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一寺庙多弟子因高利贷崩盘跑路 方丈亦牵涉其中
千年古刹昭明寺《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韩文I摄
资料图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在看守所的8个多月时间里,61岁的杨文德每日面西打坐,诵读佛教《心经》与《金刚经》。有兴致的时候,他还会给监室的同伴们唱唱佛歌。
2013年6月,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在家修行的“三宝”弟子(注:三宝是佛教的教法和证法的核心,是指佛、法、僧;信仰佛教的出家人和在家修行的人都称为“三宝”弟子)杨文德被福鼎警方立案调查,现已取保候审。
向西的远方,是杨文德皈依的师门——福建省福鼎市昭明寺。这座始建于南朝梁大通元年、距今已近1500年的古刹,相传为昭明太子萧统所建,是闽东地区最早的寺庙之一,在当地极具声望。
此前,昭明寺先后有多位在家弟子因高利贷崩盘跑路,昭明寺方丈界空大和尚亦牵涉其中。他将1430万元“三宝钱”(注:由香客捐助,专门用于修缮寺庙、寺院日常开支等所有与佛、法、僧“三宝”相关的善款)也存放到了担保公司,因高利贷崩盘,他担心这笔钱会不会也“打水漂”了。
方丈的“慌张”
福鼎市城西约4公里的鳌峰山顶上,千年古刹昭明寺古朴庄严、静谧祥和。
6月29日,《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在昭明寺看到,通往寺院的一段山路,路基已近尾声,正在等待铺设路面;一尊长约7米的汉白玉卧佛放置在山路一侧的土坡上,包装佛像的木箱尚未启封;寺门正对面,数年前挖开的观音造像地基仍是一个偌大的深坑……
当地佛教界人士称,由于资金等诸多原因,昭明寺近年来上马的工程多数成了“半拉子”。而这样的局面令出家近40年的界空大和尚非常难堪与惶恐。
“我现在不是方丈,是‘慌张’!”面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昭明寺方丈界空大和尚讪笑道。
记者了解到,数年前,为了香客上山便利,昭明寺决定将最后一公里山路拓宽。由于对道路施工缺乏认识,界空大和尚预估180万元即可完成的工程远远超出了预算,仅征地就支出200余万元,导致寺院背上沉重债务。
“端午节或是年底,一拨一拨的要账人到寺庙讨债,作为出家人,那种感受你们是无法体会的。”界空大和尚摇头叹息。
虽然自称是寺庙的“三不管”方丈——不管钱、人和事,甚至于从不主动去碰钱,“摸过钱的手都要反复用水冲洗”,但界空大和尚还是惹上了钱的麻烦。
上述佛教界人士透露,除了修路的欠账,一笔数目逾千万的“三宝钱”的“投资失误”成为界空大和尚最大的难言之隐与心病。
据悉,早在1998年,昭明寺就决定在寺院外建造大型露天观音像,并于当年3月19日举行了隆重的奠基仪式。此后,由于报批手续迟迟未获上级通过,昭明寺的观音造像工程便停顿下来,且一拖就是16年。而当年由信众捐助、用于建造观音像的“三宝钱”的保管却成为一个难题。
“造像成本在逐年攀升,钱存到银行利率太低,就是为了资金的增值才放到了周问斌的担保公司。也是为了弥补以后造像资金的不足。”界空大和尚如此解释当初“三宝钱”投资的苦衷。
事实上,除了每月2.5分的高息,最终促使界空大和尚做出决定的是,借款人周问斌不仅是福鼎市著名企业家、百川药业公司的董事长,而且还是一名“三宝”弟子,皈依师正是界空大和尚。
基于这种师父与弟子的信任,界空大和尚先后数次直接或间接将1430万元“三宝钱”存放到了周问斌的担保公司。
直到2011年春节前的一次“失联”,界空大和尚才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
“我在广州看中了一尊卧佛,想请回来。对方让先付20万元,我就打电话给周问斌,结果不接。当时我就预感不妙!”那个让人脊背发凉的电话,界空大和尚至今难忘,“后来,终于接电话了,周问斌说自己的企业已破产,但‘三宝钱’一定会还上。”
大约在2012年底、2013年初,周问斌因高利贷崩盘而出走。这起外界传言规模超过4亿元的民间借贷并未走司法程序,而是由债权人自发组织对其名下资产进行了清算处置。其间,周问斌致电界空大和尚,希望他不要参与清算,怕传出去影响佛门的声誉。
福鼎市佛教协会会长、资国寺住持贤志法师表示,国家相关部门与佛教协会并没有对“三宝钱”的使用与管理作出明确规定,可放到担保公司显然不太妥当,有违佛教精神。但他同时认为,界空大和尚的本意与出发点是好的,外界应该宽容一些。
三年里,界空大和尚备受煎熬,许多弟子说他这3年至少苍老了10岁。界空大和尚也向记者坦言,有好几次,他想纵身一跃,从楼上跳下去寻求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