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评|朴树同学,要不你就学窦唯吧
沈阳,朴树参加恒大音乐节。 CFP 资料图
10月20日,朴树的第二篇长微博《十二年》洋洋洒洒,再一次表达了他对这个行业的厌恶,对专辑拖延的解释。初心和竹在心中的两个故事把落点放在了对时间的理解上——时间在人心里,为什么非要那么急迫不可。
朴树微博截图这样豁达的主题,却满满的焦虑,也稍稍刺伤了一些人的心。
文章的一个重点是,十二年磨一剑(可能要十三年了)的说法对他来说是挑衅,因为“我觉得好愚蠢。我不是用12年来做1张唱片。不是。如果一张唱片做了12年,可以预见,那该有多糟糕”。
朴树的很多很多时间,用在了调整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的关系上。这是做人基本的功课,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别人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当他的企宣和媒体们频频以此为标题为他宣传,朴树的委屈和愤怒可想而知。他不想被认为自己卡壳了十二年,还拿不出能够震住众人的作品。
上海,朴树在简单生活节表演。 高征 澎湃资料图
朴树不仅是很多人的青春回忆,也是一面镜子。对于这个快速又残酷的世界来说,从抑郁的深渊一步一步爬出来的朴树有弱点但是不需要同情,有才华却没有高到和寡,常年和外界保持距离,他筑起的那道紧张的墙逐渐成为个人标签,暗合了多少人懒得和这个世界打交道却被迫在里面交游应对的处境。
他的坚持也是很多人想做却做不到的,所以无论他的新作品如何,在听过爱过朴树的这一代人心里,他的位置无可替代。这些年他早睡早起,相信中医,每天坚持跑步锻炼。很多广告不愿意接,如果不喜欢一款车那么钱再丰厚也不接。
然而真的不工作他也会惶恐,因为和乐队排练了那么久,一年只演三场是对不起他们;他亦知道舞台对音乐人来说有多重要,但是签合同之后的“上班”生活对他来说的压力可想而知。
基本上,朴树就是个现代环境下的社恐患者,又对自己要求极高,生怕自己做不出好的东西,也担心外界对他不理解。当年闭关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全中国人民听的都是屎”可以让他一下子崩溃,外界对他的种种揣测和解读也让他惶惶不安,尽管大部分都不怀恶意,人们依然爱他。
2012年,朴树出席“树与花”系列音乐会上海媒体见面会。 高征 澎湃资料图
文章《十二年》的另一个重点,是对企宣的所谓“行业规范”和媒体采访的指责。且不论那些认真为他作专访,行文善意而宽厚的媒体(比如《新京报》和《南方都市报》)被他归为了“断章取义驴头不对马嘴”的类别,就是那段责怪企宣写出行业标准式的宣传通稿,“你们就是用这方法让你们的行业每况愈下奄奄一息”的指责,也实在有点过分。
朴树毕竟是最受厚爱的华语明星之一,多少人就像护着自己敏感的青春期小儿一样为他说话。他在文中讨厌的总是断章取义驴头不对马嘴的媒体也是一样,对于朴树,多少毒舌的同行们展现了他们的善意。当然,朴树很可能根本不需要媒体的同情和理解,但是对于别人的善意就这样一棍子打死,多少有点寒心。
至于企宣,宣传的好坏一般人是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它重要,但并非决定全局的环节。负责夺眼球的是他们,口碑却不是。朴树有些气急败坏的指责,暴露了他多年的心态调整还未完成到舒适的状态。
2013年,他的吉他手程鑫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后朴树决定签合同换钱,因为好朋友的命更重要。但是程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从确诊到去世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朴树和程鑫是非常相似的人,“内心有一块儿非常黑暗,做事儿又特别狠,钱放在那儿就不敢挣”。朴树老对程鑫说,“你弹琴还差点儿,最细微的东西,绝对是你做人还不够牛逼。
为什么不能再简单点?那是你心不够稳,不够放松,还是慌的。”这些话既是朴树对程鑫说的,也是他对自己的提点。可惜,朴树的心还不够稳,才会对外界的压力作出强烈的反应。对朴树来说,命门就在作品。只有好的作品才能打消他的焦虑,让他以比较自在的方式和外界相处。
如果欠佳,那么一切同情、理解、善意的揣测都是多余乃至被他厌恶的。多么残酷的世界啊,但是大凡从事创造性劳动的人都懂。
《平凡之路》、《在木星》、《好好地》,并不是朴树作品中太好的一类。
它们当然不差,也挺深刻,反复思考个体和时间的关系。只有曾在时间里长久沉浸过,尝过“不知今夕何夕”滋味的人,才会在离开永无岛之后如此眷恋和不甘,恨不能脱光衣服奔回大自然里再一次沉醉。
但是不自知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有天然的能量,努力追回时则明显地差了一截。如果说写不出当年那样好听的旋律是因为灵感先生的缺席,那么词意上的狭隘很可能是因为他太想追求纯粹,追回时间,反而束缚了手脚。真的天真的人,是不会反复唱“天真得像动物;自然得像植物;我爱这快乐,孩子般快乐”的。
最后想对朴树说,我们也都赞同人们该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大家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福分,所以你专心做你的专辑跟巡演就好了。
做得好,大家捧场;做不好,批评一下也是正常的,不要太在意。
如果觉得宣传和采访是很愚蠢的事,就学窦唯啦,也是好汉的做法。
作者:黄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