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9成托管机构不合格 噪音扰民严重
陈梦海
前言
2015年9月新生开学，我们走访了福州市区不少托管机构，报道了托管市场的乱象以及其面临的发展困境。
托管的背后是城市化进程中绕不开的话题，但环顾全国，仍鲜有完善的管理模式，本质上又涉及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如何处理的问题，也因此，反复探讨这个行业似乎又显现出些许悲伤色调，我们选择福建省家庭服务业协会学生托管专业委员会副主任陈梦海作为报道人物之一，是因为他兼具了从业者、行业观察者、协会组织者，以及即将面临的另一层身份——孩子的父亲。关于行业的前世今生，关于行业的自救，以及行业的未来和期待，在事件梳理中，他将为我们一一讲述。
两个半小时的采访时间里，陈梦海反复提到部门监管及行业规范出台的重要性，他是朝阳托管的负责人，深耕托管行业6年，同时也是福建省家庭服务业协会学生托管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对托管市场而言，难以取得“合法身份”始终是悬在这个行业头上的达摩利斯之剑。
2014年4月，因遭业主投诉，鼓楼区华明园小区内7家托管机构因无营业执照被全部取缔，温泉小学300多位小学生托管顿时成为难题，由此引发一连串反应，一些极不规范的私人托管机构趁机冒出，这一度被业界人士认为是托管市场发展的倒退，但因为身份合法性问题，托管机构甚至无法捍卫自己的权益，一些致力于未来的企业决定在寒夜里抱团取暖成立专委会。
陈梦海坦言，也因此使得投资人有所顾忌，大的资本尚未注入托管市场，或将影响行业未来的发展。不过，他更担心的是现在，“过去托管是被人遗忘的角落，未来可能是战国时代，而现在，到处烽烟四起”，他说，他相信行业迟早会得到规范，但这注定将是一场漫长的旅途。
托管行业市场初萌阶段他机缘巧合地进入
2009年，陈梦海因姐姐牵线搭桥机缘巧合地进入托管行业，彼时的托管机构大都还处在原始积累的阶段，市场的蛋糕很大，人们都忙着扩大布局，早前寄宿寄膳的托管服务也在竞争中逐渐增加了课业辅导的内容。
陈梦海说，与其他行业不同，托管市场的升级并不是因需求而产生，而是通过竞争附加服务才形成的，“由竞争产生服务升级”。有业界人士告诉记者，那时候的市场大体属于小、散、乱阶段，行业内的先行者树人教育托管已有了一定的规模，于是便形成一枝独秀，其余百家齐放的格局。但社会各界的目光并未像现在这样密集地关注过这个行业，“就像是一片被遗忘的角落”，陈梦海说，加上行业自身发展所限及政府监管层面的缺失，潜藏的诸多问题自然也没有引起大部分从业者的足够重视。
也是在这几年，托管行业的诸多问题被密集地呈现出来，陈梦海说，只要梳理一下关于托管机构的新闻报道，几乎没有什么正面形象，给孩子吃烂菜叶的，小区办托管扰民的，托管机构消防意识薄弱的，托管途中出现交通事故的，出了纠纷托管负责人跑路的，双方权责界限不清引起纠纷的……一时间让人应接不暇。和业界诸多人士一样，陈梦海也有过担心，一旦部分极不规范的托管机构出了事，很有可能牵一发动全身，部门整顿将波及整个行业，长期在这种状态中，“神经都是紧绷的”。
但树人托管教育机构董事长上官兰秀却觉得，社会关注托管市场的情况事实上由来已久，只不过没有现在来得频繁，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这也恰好说明了托管行业存在的必要性及必然性。
托管遭遇身份合法性困境从业者曾各自为战
不过，陈梦海的担心自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大多数托管机构的背后，都要面对身份合法性的问题，但这似乎又像是一个死结，陈梦海说，按照2010年福州市八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加强学生课后托管服务管理工作的通知》，校外托管被定性为经营性社会服务机构，纳入家政服务的管理范围，向工商部门申请注册登记。
可注册登记的门槛却不低，要有正规的经营性场所。陈梦海说，这几乎是个死穴，考虑到托管行业本身的特殊性（寄宿寄膳），大部分店面写字楼一来租金过高，二来无相应配置（如厨房），有的又离学校过远，考虑到便利性及成本，寄居民宅办托管几乎成了行业惯例，陈梦海说这似乎也是无奈之举。
他表示，如果按现在工商、消防等部门的要求，福州百分之九十的托管机构要关门，这个说法并不夸张，记者此前从福州消防部门了解到，单单按照消防的要求，私人托管机构的建筑消防安全要求属于民用建筑中的儿童活动场所类别，“宜设置在独立的建筑内，且不应设置在地下或半地下；当采用一、二级耐火等级的建筑时，不应超过3层”“设置在单、多层建筑内时，应设置独立的安全出口和疏散楼梯”等，而这里面的部分要求按目前的状况来看，几乎没有多少大的托管机构能够达到，更遑论私人托管机构。
也因此，目前在福州只有一些大的连锁机构有营业执照，即便是连锁的直营点也很难保证。陈梦海自己负责的托管机构也面临这种尴尬。
但和很多人一样，陈梦海也认为托管的背后是城市化必然面对的问题，人们在日益繁重的工作中无法再抽身出来，考虑到福州糟糕的交通状况，一天来回八趟几乎是噩梦般的经历，而诸如孩子较顽皮、家长课业辅导力不从心等，也都是刚性需求背后的构成因素。
福州市家政服务业协会会长林桂辉在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认为，按目前福州托管机构星火燎原的态势，一锅端取缔几无可能，行政部门的监管虽有一纸通知，但并未确定主管部门及行业规范，也尚未有对托管市场形成巨大影响的举措出来，各企业抱团取暖仍然只是小部分人的想法。
部门取缔后爆发系列问题抱团取暖成为行业共识
转折点在2014年4月，因遭业主投诉扰民，温泉小学旁的华明园小区内7家托管机构因无营业执照被要求限期停业，陈梦海的朝阳托管也是其中之一。
他说，托管机构和小区的矛盾由来已久，小区便利，租金低，但在小区内办托管，不可避免会产生大量的垃圾，甚至有时候占用公共管道，“最头疼的可能就是噪音问题”。陈梦海解释，他们也在竭力做好各项补救措施，让学生将垃圾带出小区，在托管时间内尽量降低噪音。为了防止家长进出接送给小区居民带来困扰，他们也主动将孩子送到小区门口再由家长接走，但由于部分藏身小区的托管机构并未做好类似规范和自律，矛盾最终还是激化了。
2014年4月1日，鼓楼区工商局联合其他各部门对该小区内的7家托管机构贴出一个月后暂停营业的通知书，这直接导致温泉小学的300多个学生在之后一个月面临托管难题，温泉小学迫于家长诉求，也答应为这些孩子提供临时安置，但时间有限。陈梦海说，托管机构被关的那一个月，家长们怨声载道，有的孩子因为中午没地方吃午餐，便随便到街边买个快餐，更麻烦的是，一些家长因为家庭距离较远，甚至无法解决孩子午休问题。
陈梦海的一位同事曾见到颇为心酸的一幕：一位年迈的老奶奶领着曾经上托管班的小孙子在温泉公园啃完面包后，在公园干等了数个小时直到上课时间来临。而更让陈梦海没有料到的是，这种短暂的空白期竟然催生了不少临时托管机构，其在护送安全、饮食卫生等方面更难得到保障。
这一度被业界认为是托管历史的倒退。因为在此耕耘数年，服务上有了保障，加上有诸多老客户，虽然其后变换了场所，陈梦海还是重新扎根下来，其他六家托管机构也相继择地重新落脚。上官兰秀说，再回头去看这件事，政府行政执法本无可厚非，但从后续事件发展的结果来看，一刀切的方式是否合理还有待商榷，“背后其实还是社会刚需问题”，执法后又是一个娜拉出走后向何处去的命题。
协会成立解决诸多问题行业亟需主管部门
与此同时，此事件也让大部分从业者认识到行业规范和自律的重要性，福建省家庭服务业协会学生托管专业委员会因此顺势而立。
这个在2015年1月份成立的协会，此后在近一年的工作中，在促使行业自律规范层面多有着墨。
专委会主任上官兰秀说，单就托管合同来说，经过协会请的多方律师反复商讨后形成的范本除了协会成员单位之外，正在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选用，托管时间具体化，托管机构及家长孩子间的责任及义务权限被条分缕析；而托管期间的险种，也在协会与保险公司的商洽之下最终形成，除了行业合同的规范及险种的出台之外，诸如食品安全的免费公益讲座也陆续举办。
陈梦海说，8月份，协会也举办了消防安全知识讲座，走道上全部站满了从业者，一些平常容易被忽视的消防细节也被大家充分吸收。有业内人士认为，在行业主管尚未确定，行业规范尚未出台的情况下，这是行业内所能做的最好的自律行为了。
据了解，目前该协会约有17家会员单位，皆为正规注册机构，其涵盖的托管网点占据福州市场的三分之二左右。
上官兰秀说，行业在努力加强自律规范的同时，希望政府部门能够尽快确立主管部门，尽早出台相应的管理办法，哪怕这个办法尚不成熟，也可以在施行之后，通过实践再适时进行改良，“但问题是现在没有”。
陈梦海也赞同这个观点，他认为，每个孩子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家庭，对于行业未来来讲，广阔空间，大有可为。但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他认为，每个行业发展到一定阶段，遭遇了瓶颈之后，可能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来解决困境，但在孩子身上，这个代价无法估摸，他今年37岁，孩子即将出世，他也将成为父亲，日后照样会面对托管的问题。他希望，行业的进步能够最终让政策来得快一些，让代价来得小一点，再小一点，最好没有！
作者：杨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