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三明市梅列区法院少年庭庭长周正与孩子们的故事
11.11.2014 10:35
本文来源: 法院
因为一次审判,周正与这些素昧平生的孩子们结识。在她眼里,这些孩子们是无辜的,也是无助的。他们本可以在亲情的包围和家庭的滋养下快乐成长,然而一次青春的冲动,一次鲁莽的过失,一切美好戛然而止。
当心灵承受创伤,迷茫写在脸上,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们不知所措。当周围的人们戴着有色眼镜日益疏远他们时,周正却选择和他们在一起。倾听,交流,像个普通朋友、知心阿姨一样走进他们的内心,用法律的阳光,抚慰不安,弥平伤痛。
她很用心,有时也很无助。她时常感到自己的力量很渺小,一次次“游说”难以抹去人们的固有成见,让孩子重新求学、就业的单纯愿望更接近现实。
她本可威严地端坐在审判台上,不必苦口婆心,不必四处求人,手举法槌一锤定音。可为了这些孩子们有个更好的将来,她放下法官的“架子”,倾其所能为孩子们的重生打开一扇门。
培根说过,法官应当为作出公平的裁判准备一切必要的条件,犹如上帝为人间所做的那样:削平山岗、填满崎岖,以铺平一条正直的道路。
尽管路崎岖,道阻长,周正却选择了不走捷径。此时,法官这份职业带给她的满足感却是充盈而喜悦的。
时针指向下午6点整,下班铃声悠扬地响起。“今天可不能再加班了。”将看了一半的材料合上、码好,福建省三明市梅列区人民法院少年审判庭庭长周正匆匆地走出了这间堆满卷宗的办公室。
落日下的沙溪河畔特别美,周正却无心驻足。下周女儿菲菲就要到外地工作了,今天又逢她生日,说好全家要在一起庆祝。想到这,周正朝着家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周阿姨,周阿姨!”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小威!“我领到工资了,想请您吃肯德基!”
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兴奋的孩子,周正不忍拒绝。
餐厅里,她只要了一杯饮料,两人边吃边聊。“好吃吗?”周正拿起一张纸,擦去沾在小威嘴角的番茄酱。
“嗯,用自己赚的钱买的,吃起来特香!”小威抬起头,眼里泛起一丝泪光。
这一晚,她又与家人失约了。
当你起跑受挫
几年前的小威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孩子,在游戏厅里与人发生的一次小口角,让他怒火中烧,持刀相对。厮打酿成一死一重伤的惨剧。
直到看到有人躺在血泊里,小威这才意识到,“这次事情闹大了。”彼时,他才刚满15岁。
看守所里,他蜷缩在椅子的一角,沉默不语,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未来在哪里?”他无数次问自己。
周正几次试图与小威沟通,但无论怎么努力,小威只是偶尔抬起头,漠然地看一眼周正。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无助、绝望,还是一种冷漠?
凭着多年的经验,周正断定这个孩子的成长历程非同一般。随后启动的审前社会调查,印证了她的猜测。
小威2岁的时候,爸爸就因盗窃入狱服刑,丢下妈妈一人独自扛起家庭重担。记忆中,小威从小就生活在父亲坐牢的阴影中,“同学总嘲笑说我是小偷的孩子。”久而久之,小威变得内向、不善与人交流。
周正忘不了小威的眼神。第三次走进看守所时,她带来了心理咨询师,对小威进行心理健康测试。经过测评,小威存在人际关系不和谐、好冲动等性格缺陷。
这样一个倔强的孩子,如果不做好疏导,将来还得走弯路。一次、两次……周正试着与小威谈理想、谈人生。
“我还有将来吗?”小威望着周正,一脸漠然。小威犯事时,爸爸刚出狱不久,还未找到工作,妈妈在工厂又面临下岗。被害人家属提出30万元附带民事诉讼赔偿,这对风雨飘摇的小威家无异于天文数字。“反正也赔不起,法院爱怎么判就怎么判吧。”小威抵触一切想和自己套近乎的人。
洞察到小威的心理变化,周正特意请来了学校老师一起参与帮教感化。同时还与社区、妇联共同探讨如何帮助解决小威家庭的经济困难,对被害人亲属进行情感疏导。
坚冰总有融化的那一刻。庭审那天,小威跪在被害人双亲面前,泣不成声。看着小威诚挚悔改,他们也作出让步,同意由小威父母分期支付赔偿金,并把赔偿数额降低了一半。
小威被判了7年。每年,周正都去少管所看他。隔上一段时间,周正都会提笔给他写信,鼓励他好好改造。服刑4年半后,小威被批准假释了。
走出高墙的小威已经快20岁,接踵而来的问题是他得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一听小威有前科,很多单位都不愿录用他。一次次,周正带着满怀希望的小威去求职;一次次,小威被拒之门外。周正心急如焚。
一天,周正打听到三明某机械有限公司准备招录一批工人,企业老总正好是周正丈夫的好朋友。打着丈夫的“旗号”,周正找到了老总。
看着老总为难的表情,周正也急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来做担保人,有问题,你尽管找我!”最终,这家机械公司还是以延长试用期为条件勉强录用了小威。
这种打着亲友旗号干公活的事,周正不止一次了。对此,她丈夫也习以为常了:“她啊,有什么事都是先想着那些孩子。”
小威是周正帮助找工作的第13个孩子。这一年,是周正担任梅列区人民法院少年庭庭长的第14个年头。
在这14年里,经周正判决的失足孩子近300名,80%以上被判处监禁刑的少年犯因为表现突出受过嘉奖或减刑,42名新生少年考上大专院校,50多名刑满释放的孩子找到了工作。
当你心灵蒙尘
周正从小就有个梦想:执教三尺讲台。
高中毕业后,周正如愿考取了三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1981年,周正成为三明市某中学的一名老师。校园生活简单纯粹,日子也过得风轻云淡。
1984年,适逢三明市新设梅列区,司法机关面向社会遴选一批工作人员。周正各方面都符合条件。当时在检察院工作的父亲再一次“游说”周正去报名。父亲的想法很单纯——希望女承父业。
起初,周正有些抵触。在与父亲一次深谈后,周正想通了,她愿意尝试从讲台转型到法台后的人生精彩。
时至今日,周正要感激这三年。正是当老师的经历,培植了她对孩子们的特殊情感,使得她今后在审理案件遭遇千回百转时,仍保持一颗执著而敬业的心。
在她看来,孩子有的乖巧懂事,有的任性自我。这就是成长的过程。
对孩子,周正总有操不完的心。从事少年审判工作这么多年,周正发现,留守儿童由于长期与父母分隔两地,缺乏父母的关爱和培养,容易产生性格孤僻、自暴自弃、厌学逃学等心理问题,还成了最容易被伤害的对象。对这类群体,周正总是予以特别关注。
佳文,这又是一个让周正心疼的孩子。2岁时父母就外出打工,她成了“留守孩”。由于长期缺乏与父母的交流,上学后不久她迷上了网络聊天,而正是此后一次幼稚的网恋、一次无知的尝试,她意外怀孕了。
为了中止女儿这次愚蠢的行为,佳文妈妈决定抹掉女儿身上的这个污点,她四处托人找到了在医院妇产科担任主治医师的方医生。
几经商定,方医生收取佳文1600元,在某酒店为佳文实施引产手术。手术后,佳文就觉得极不舒服,但方医生没有引起注意。在之后的三天内,多次对佳文实施了灌肠,最终导致佳文子宫破裂、肠穿孔,造成了重伤……
佳文妈妈撕心裂肺地哭着:“她还这么小,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怎么办?都是我害了她!法官,你一定要救救佳文!”
虽然不明白无法成为一个母亲将会面临着什么,但看着妈妈呼天抢地地哭,佳文还是吓坏了。她惊恐地看看妈妈,又看看周正。
周正也落泪了,这么小的孩子,以后的人生该有多坎坷!她将佳文抱在怀里。
经历了手术创伤,佳文的身体受到极大的伤害。主治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她还要实施子宫破裂修补和乙状结肠部分切除。今后能不能生育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如何帮佳文争取最大的民事赔偿?周正一遍遍地翻看着卷宗。佳文的户籍在农村,办理的暂住证时间离案发时间也不满一年,如果按农村居民的标准进行赔偿,赔偿额相差9万元。
“周法官,我们真是早就住在市区,孩子早两年也随我们从乡下一起搬到三明了。只因为有事耽搁办暂住证,你要帮我们查清楚啊。”佳文妈妈急了,自己家经济条件不好,佳文还要花这么多医药费。
孩子的身体已经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赔偿再跟不上怎么行?周正决定到佳文居住的社区、派出所了解情况,但佳文父母都是打工的,平时在家时间不长,居委会、派出所不了解情况,不能出具相应的证明。
怎么办?还有哪个部门能出相关的证明?周正冥思苦想。
再次翻看佳文的履历,周正发现她曾就读于三明某中学。按照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入学条件,暂住证必须满一年。佳文当时是怎么上的学?周正眼前一亮。一想到这,她坐不住了,跑到学校,找到佳文的班主任。
经周正再三提示,班主任终于想起佳文的父母前两年就在学校的一个拆迁楼务工,还咨询过老师孩子来读书的条件。在老师的提醒下才办理暂住证。开学的时候,就因为暂住证时间不够一年,差点入不了学。
终于,学校同意给佳文出具相应的证明,佳文获得了17万元的赔偿及后续治疗的赔偿请求权。
看着佳文妈妈拿到赔偿款转身离开的蹒跚背影,周正再次落泪。她为佳文痛心,更为佳文的未来担忧。
当你承受伤痛
一手牵着小健,单亲妈妈丽云走进了梅列法院。周正自己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接待这对母子了。
第一次见面时,小健还是3岁大的孩子,怯懦地跟在妈妈的背后。如今已成小男子汉,个头都快赶上丽云了。只是受过伤的左手,还翻露在外。因拿不稳书本,一次次地掉在地上,周正只得一次次地弯腰为他捡起。
“周法官,我真的是没办法了,不然不会又来起诉。”每次看到周正,丽云都是红着眼圈哭诉。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向小健曾经就读的关爱幼儿园追讨后续治疗费用。
事情起于2000年。小健那时还是市关爱幼儿园的一名半托生,除了周末,每天都在幼儿园午休。调皮好动的小健总是不肯安静入睡,趁着保育员在帮其他孩子脱衣服时,悄悄溜出被窝,在床上跳起了迪斯科。
“小心,别摔倒!”保育员还未来得及一把抱住小健时,他已经从床尾跌了下来。
这一跌,造成小健左肱骨髁上骨骨折,住院三个多月,落下了左前臂屈肌萎缩、左肘内翻畸形的后遗症。
第一次起诉,接待他们的就是周正。在周正的引见下,黄律师作为该案的法律援助律师,帮丽云在各项赔偿项目上进行了详细的计算。很快,在周正的调解下,双方对有关费用赔偿达成协议,但在后续治疗费上,双方较起劲,关爱幼儿园不同意支付后续治疗费。
丽云是个单亲妈妈,老实又胆小,喃喃自语:“孩子的手落下毛病了,还得治,还得治!”
几经调解,关爱幼儿园坦陈自己的难处。原来,他们是市某学校的附属幼儿园,上头还有“婆婆”,对于赔偿款做不了主。
由于后续治疗尚没有发生,按法律规定,不能先予判决。无奈之下,周正只能判决器官功能恢复训练所必要的康复费、适当的整容费以及其他后续治疗费,赔偿权利人可以待实际发生后另行起诉。
判决下来了,周正心里却总是不踏实。小健需骨骼发育稳定后再行矫正术,可小健才3岁,等骨骼发育稳定还要十几年的时间,不能坐着等!
周正开始和关爱幼儿园庭外交涉,她为小健争取到免除剩下三年就读的学费。接下来,她又联系了一名医护人员,为小健做患肢功能恢复锻炼。直到三个月后,丽云也熟练地掌握了看护的基本技能。
2005年和2011年,小健又分别做了两次矫正手术。手术后,相关赔偿案件也都是周正负责审理的。在丽云心中,周正仿佛就是她和孩子在这个城市里的依靠。
今年春节才过,丽云又带着小健来法院,为手术的后续治疗费提起第四次诉讼。
看着丽云疲惫的脸庞,周正觉得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不断重复的诉讼,让丽云、小健还有关爱幼儿园身心俱疲。况且小健已经快17周岁了,骨骼发育已基本稳定。
这次收到诉状,周正先组织庭前调解,虽然双方都有终结纠纷的意愿,但关爱幼儿园仍然坚持其主管部门不同意调解,案件僵持着。
再一次来到幼儿园的主管部门,周正仍不放弃,她告诉单位领导:“你们的一个让步,虽然弥补不了孩子一辈子的遗憾,但对他终究是个安慰。”
看着周正诚恳的眼神,主管部门终于松口,同意调解。
一次性拿到后续治疗费用,丽云如释重负:“今后我和孩子的生活总算多了一线希望。”
(文中当事人均系化名)
他们眼里的周正
三明市梅列区法院院长林承日:
周正不仅是梅列法院的一名好法官,更是一个好人。2014年6月,周正荣登“中国好人榜”,获评为“诚实守信好人”。这是对她15年来少年审判工作的最好肯定,也是我们梅列法院的骄傲。
1999年3月,梅列法院成立独立建制的少年审判庭。院里考虑到周正曾当过教师,有爱心、有耐心,又是女同志,心还细,于是,就将她从刑事审判庭调整到少年审判庭任副庭长。
周正肯动脑子,在挽救青少年方面确实下了不少苦功,有不少创新。举几个例子,从2005年开始,梅列区就实现在校生零犯罪率。这同她个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早在2002年,周正就领着少年庭法官创办青少年法制教育读物《法在心中》,到现在这个刊物已经12岁了。她还和辖区内梅列小学、三明八中等12所中学创建“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教育基地”, 帮助孩子们从小就培养学法、懂法、守法的意识。
当少年审判方式改革风生水起时,周正尝试未成年被告人圆桌审判、心理评估干预矫正以及犯罪记录封存等工作机制,这些做法在全国来看都是比较早的。
失足少年小威:
其实我不爱打架,但我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讨厌他们说我是小偷的孩子。除了周阿姨,从未有人对我有耐心。
记得开庭的那天,我很紧张。我不知道我打死打伤的那两个人的家属会不会谅解我,肯不肯减少赔偿,我家又穷,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当我走进法庭,看到周阿姨眼神里的鼓励,我就不那么紧张。开完庭,周阿姨帮我把开庭前拉开的被告人席位重新嵌入圆桌,她告诉我,梅列法院的少年圆桌法庭很特别,被告人席可以移动,嵌入后整个桌面再次组成一个椭圆形,这寓意着生命就如一个圆环,即使偶有残缺,最终还是能首尾相衔不失圆满。
我有什么心里话都喜欢和周阿姨说。在我坐牢的几年,给周阿姨写了20多封信,周阿姨每次都耐心地给我回信,还经常来看我。我妈因为我爸和我都坐牢,精神状态不太好,也不搭理我,但周阿姨每次过年的时候都会叫上我妈一起来看我。在周阿姨的帮教下,我提前出狱了,工作也是周阿姨帮忙找的,我很感谢周阿姨。
周正的女儿祁菲:
在我看来,妈妈是一个最不诚实守信的人。从小学到高中,每次都骗我要去参加家长会,可最终都是我爸去。至于答应要陪我去上补习班、去公园玩之类骗我的话就更多了。每次都说忙,要去哪个失足儿童家中走访,去看哪个留守儿童。前一阵子,她被评为诚实守信好人,我还“嘲笑”过她呢。
记得我去上班前几天刚好是我生日,我妈还答应我要下厨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罗宋汤、羊小排。可是等到晚上8点多才到家,菜还是老爸做的。妈妈说路上遇到以前帮教过的失足儿童,不能让人家失望。嗯,她偏偏不怕我失望。对妈妈的各种忙碌,我现在也习惯了。就是希望我去外地工作后,老妈能注意身体,别成天因为工作把我爸一个人丢下,多抽出时间陪陪他。 来源:人民法院报 责任编辑:曾还彪
本文来源: 法院
11.11.2014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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