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中华医学会:8.2亿元赞助费哪里来？

    6月24日，审计署审计长刘家义在十二届全国人大第九次常委会议上，报告了2013年中央预算执行和其他财政收支的审计情况。中央部门主管的社会组织依托行政资源不当牟利的问题首次被曝光。

    其中，中华医学会被刘家义直接点名。报告指出，中华医学会在2012年至2013年召开的160个学术会议中，用广告展位、医生通讯录和注册信息等作为回报，以20万元至100万元价格公开标注不同等级的赞助商资格，收取医药企业赞助8.2亿元；未经批准违规收取资格考试复训费1965.04万元，将618个继续教育培训项目收入1.14亿元存放账外。

    6月25日，知情人士透露：“这次医药行业类似的挂靠协会都查了，可能后续逐一公布。”

    中华医学会被查一事，协会内部似乎并不知晓。6月25日，中华医学会“学术会务部”还在照常接受来自企业的“赞助合作”，会务部工作人员称：“不知道审计署的报告，我们这边工作都很忙。至于这种赞助是否合理，我没法说。”

    而众多药企对此则讳莫如深，但均表示“未与中华医学会有过合作”。但有上市药企人士介绍：“就记得去年扬子江药业、天士力（600535.SH）和中华医学会有过合作颁奖，我也没去参加。”

    不过，也有企业认为，赞助学术会议是世界药企通行的做法，摆设展位、开卫星会也是：“如果这都不让做了，药企还怎么和医生直接交流最新的技术？”

     8.2亿元赞助费起底

    中华医学会最近组织的一次会议是“第十三届全国感染病学学术会议”，6月13日-16日举办。在学会网站上，“赞助合作”的条目赫然在列。

    “第二十次全国皮肤性病学术年会”的推广则更为直接，学会在网站上直接挂了一个“招商通知”，形式上看更像一场展销会。于2014年5月29日开始的这次年会，放在浙江省人民大会堂举办，学会为不同“企业合作伙伴”设定了不同的“参会方案”：钻石合作伙伴要求“参会项目”累计达到30万元，金合作伙伴则要求达到20万元。

    所谓“参会项目”，就是中华医学会为企业赞助会议提供的“可选套餐”。上述招商通知显示，30分钟的卫星会价格5-7万，6平米的标准展位3万。

    “卫星会就是企业向医生定向介绍最新产品和研究成果的会议。几乎全世界的药企都会在学术会议上安排卫星会，展台展位等也是别的国家都有的。”一位外资药企的公关部负责人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然而，中华医学会还有着一些不那么符合“国际惯例”的赞助方法。在《2010年中华医学会第十七次全国放射学学术会议企业参会章程》中，赞助的形式就有更多花样。如会议胸卡广告5万元；会议论文汇编和会议指南上的广告，按版面位置5000-12000元不等；赞助会议用包则要10万元；5万元可以包下供免费上网的电脑间广告；主要出入口的广告牌5万元一块；甚至小到会议用矿泉水的瓶身广告，也能收4万元。

    在这份《参会章程》中，中华医学会明确表示：企业可以选择上述一种或几种形式参会，但“均当成会议的赞助费用”。换句话说，虽然是打了广告做了活动，但对外统一称为“赞助”。

    上述会议同样按赞助总金额确定白金、金、银等级别赞助商，但规格显然比皮肤性病学会议要高，白金赞助商必须赞助总额在55万元以上，最低级的铜赞助商也需要20万元。各级赞助商都能获得与会医生的通讯方式。

    为何会把医生通讯方式作为卖点之一向企业推介？上述外企人士一针见血：“就是为了让企业在会后联系医生用的。”当然对大部分企业来说，参会医生都是“老朋友”，但是对新入门的企业来说这还是很宝贵的资源。

    按照审计署的数字，2012-2013年间，中华医学会平均每次学术会议收取的赞助费在500万元以上。

     双面“中华医学会”

    尽管审计结果已经公开，但中华医学会大规模的会议计划仍在继续。在2014年度的会议计划安排中，中华医学会今年共安排了329场以上的学术会议，其中国际会议14场，一类会议84场，二类会议231场，还有一大批其他会议。几乎每天都有会。

    如果按照前两年的“行情”，今年中华医学会至少可以拿到赞助费15亿元。

    学会的官方网站显示，中华医学会是中国医学科学技术工作者自愿组成并依法登记成立的学术性、公益性、非营利性法人社团。但其《学会章程》第五条明确显示，学会机关挂靠在卫生部。

    中华医学会共有83个专科分会。学会下设90本医学学术期刊，几乎涵盖所有医学门类，绝大部分为核心期刊；同时，学会还承担卫计委的医学继续教育项目。也就是说，体制内医生想要晋升和职称评定，都不可避免的要与中华医学会产生联系。因此其会员多达50多万名。

    中华医学会名誉会长是韩启德，会长是原卫生部部长陈竺，钟南山担任学会顾问。尽管每次学术会议不对外公布赞助商名单，但通过简单查询还是可以发现，诺华、西安杨森等外企与中华医学会有较多的合作项目，GSK、阿斯利康、康缘药业（600557.SH）、以岭药业（002603.SZ）、海正药业（600267.SH）等国内外企业赞助活动较多。

    对于中华医学会收取企业赞助费的行为，不同企业有不同的观点。前述国内上市公司人士认为：“它们的学术会议都针对新药和前沿研究成果做推广，普通的企业参与热情不是很大，何况每次都要数十万，价格也偏高。”而外企方面则认为：“发达国家的学术会议也都靠企业赞助，否则学会哪来那么多钱办会？”

    全球知名的美国临床肿瘤协会（ASCO）在其官方网站上明确注明了每年会议计划、参展规则、广告和赞助机会等。多家外资药企人士认为，中华医学会的运作与全球其他医学组织并无不同，企业赞助是国际通行的学术会议运作方式。

    中华医学会此前也有过疑似经营牟利的行为。1996年起，其曾对佳洁士、高露洁、中华等牙膏品牌做出过“含氟防蛀”等功效验证，但随着2007年中国牙防组被卫生部撤销，各大牙膏品牌就不再扛出中华医学会的名头做宣传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中国牙防组”在其合法存在的18年间获得过上千万的企业捐款。

    （本报记者 王卓铭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