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可能也听重金属

02.11.2015  09:46

本文图片均来源于Sanna Charles拍摄的God Listen to Slayers系列


很多年前,我认识的一位哥特人跟我讲起一段往事。“你们这些哥特人,拼了命要使自己与众不同,但是却总是适得其反,”有人跟他说。


你不懂,”他回答道。“我们不是想和别人不同,我们只是想和你不同而已。


当我翻阅Sanna  Charles的写真集《上帝也听速度金属乐队》(God  Listens  to  Slayer)时,我总是会想起这个哥特人所说的话。无论镜头下是一群浑身大汗淋漓、身肢纠缠在一起狂舞的人,还是一对留着长头发的忧郁少年,他们身上总是透露出一种归属感。正如我这个哥特朋友所说,一种亚文化不仅包含着自己的独特价值与观念,也有与主文化相通的价值与观念。


2003年,Charles刚满23岁,那一年是她第一次看速度金属乐队(Slayer)的演出,那时她正在现场为英国的《新音乐快递杂志》(NME)报道全球最大的金属音乐节Download  Festival。“那一天尘土飞扬,”她还记得。“速度金属乐队的演出推迟了三个小时,每个人都焦躁起来。不仅如此,他们还从主舞台转到一个狭窄吵闹的帐篷里表演了。


但是最后当乐队出场时,她被完全震撼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重金属狂欢派对,成群的人激烈地摇晃着身体,陶醉在音乐中全然忘我,”她说。“那种感觉棒极了。



她把照片交给了NME,但是思绪却从此难平,总是回想起她拍的一些人物肖像。当她的朋友,电影制作人Sophie  MacCorquodale说她正在寻找新项目的灵感时,她们一拍即合,决定跟随并拍摄速度金属的巡回演出。“我们不得不从洛杉矶打电话给他们的经纪人Rick  Sayles,”Charles回忆道。“其实挺吓人的,因为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我想他肯定会觉得很荒谬。


当她们跟Sayles说她们想拍的不是乐队,而是乐迷时,他说这件事情已经有人做过了,并且还寄了一张《American  Slayer》的DVD给她们。DVD拍摄了乐迷在舞台外面的情况。“的确是又热血又刺激,每个人口里都呐喊着‘Slaaaaayer’,于是我们就摆出一副‘我们并不是要拍摄这个’的样子”,这位英国摄影师大笑着说。


最终Sayles同意让他们参加Unholy  Alliance的巡演,但是有附带条件。“他说,‘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你在后台出现。不要拍任何其他的乐队;如果你把照相机对着舞台,那么你就立马走人。’”本来Slipknot乐队中的一名成员还以为Charles是要来拍他们的,但是所有演出完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误会了。


回到英国之后,MacCorquodale制作了一部纪录片《Slayer  Rules》。她们和朋友在迪奇区办了一个展出。“我爸爸在一家印刷中心上班,他给我们做了一些便宜的印刷,那是一个有趣的派对,”Charles说。但是那次展出使她开始反思,她觉得自己的目标还未达成。“有一些照片我并不满意,”她说。“我发现我总是坚持直观景色和肖像的拍摄,但如果不想让这些照片看起来一股街头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想要继续这个项目,而那时我也真的爱上了金属音乐。



紧接着的十年,Charles跟随速度金属乐队的乐迷走遍了欧洲,期间她一直做着自由撰稿人。带着学生时代就开始用的Mamiya  7  II照相机,一台35mm  Nikon  FE和一台无印良品的Olympus相机,外加一支威达闪光枪,她走过了法国的Hellfest音乐节,斯洛文尼亚的Metalcamp和德国的Summer  Breeze,并决意用一种慵懒的、更率真的风格去表现镜头下的乐迷。此外,她还在乐迷家中取材,从速度金属乐队论坛中寻找主题,跑到英国Soho区的酒吧The  Crobar认识金属乐迷,并从他们身上获取灵感。她拍了一大堆照片,“我越来越沉迷于拍摄陷于极乐和极痛边缘的乐迷,他们本痛苦颓靡,但是却又在这种音乐中重新焕发出狂喜的心情。”她说道。


更让人惊奇的是十几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外表——这种视觉文化是如此的稳定持久,以至于让人无法立刻辨清什么是现在,什么是过去。“这种文化带有怀旧感,”Charles说,但她也指出随着时代的改变,这种文化也有所进化。


金属音乐变得越来越易于大众接近;它在用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方式得到推广,”她说。“可能是人们意识到可以从中获利,因此金属音乐开始进军主流文化。我认为人们明白它其实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可怕,而事实上金属音乐是能够缓解精神压力的。


Charles把Diane  Arbus、Glen  E  Friedman和Karlheinz  Weinberger当成她的偶像。但是和Arbus不同,她总是赋予作品强大的移情作用。她把自己也当成是其中一个乐迷,沉浸于共同的音乐世界之中。“我遇到过一些优秀善良的人,他们都极爱金属乐队,”她说。


这种音乐带有很强的侵略性,当你在斯洛文尼亚一个湖边举行的音乐节,太阳缓缓升起,你跟一个身上纹满女人坦胸露乳的瑞士人谈天说地,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金属音乐一个特点就是它总是充满矛盾,歌词有时会很骇人,但是随后你会感觉其中带着一种诗意和美感。



到2013年,Charles积累了几百张图片,并开始寻找出版商。Ben  Freeman是她在Ditto出版社的同事,他们在sha.man项目中合作过。在这个项目中,Freeman把Charles的一本双色风景照片集和S&M乐队的一张10英寸老式黑胶唱片结合了起来。那时,她便意识到Freeman就是她的合作者。“Freeman负责大部分的编辑工作,这无疑是正确的,”她说。“因为我在这个项目中投入的时间太长了,真的很难做出任何抉择。而他却可以看到作品中的联系,并且把那些我忽略掉但其实并不好的作品拿掉。


上帝也听重金属》的灵感部分来源于Charles甚为欣赏的一位出版商Jouko  Lehtola’s  Finlandia。“他正在拍摄一组亚文化的专题,但他的亚文化是年轻人,”她说。“芬兰的仲夏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年轻人在街上、在湖边晃悠,喝的醉醺醺的——他的作品展现的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芬兰文化。”Chareles的写真集的规格和他的一样,但是封面是硬皮的,并且在设计上更带粗糙的意味。“(我的写真集)更有趣,更让人放松,像一本人们更能找到归属感的相簿,”她说。


对乐迷以及Clarles自己的采访,被印刷到色彩鲜艳、带着锯齿边的纸张上,与生动的头骨拼贴、狼和其他象征的金属物件夹在一起,成了一本书。Charles和Freeman希望通过这个方式传达激情感和一种被遗弃感,从而吸引速度金属乐迷和摄影爱好者。“我喜欢照片集里面的学术文字,但是Freeman却很讨厌,”她说道。“但是他说我们的作品既要吸引乐迷也要吸引摄影迷这一点,我是完全赞同的。



Charles自己对音乐和摄影都非常认真,她还说这成了她爱上拍摄乐队的原因——毕业后她搬到伦敦,就为“一个非常棒的葡萄牙朋克乐队”Parkinsons拍摄,而且作品最终被NME选上。她现在是NME的自由撰稿者,还曾经为诸如Sadistic  Goat  Torture和Moss这些乐队拍过宣传写真。


传统的金属音乐照片的特点是高度夸张和戏剧性,但是她的拍摄特点就显得随意得多。“我从来没有在一个工作室内拍摄过,”她说。“我喜欢在自然环境中的人。



过去的5年时光见证了她在音乐摄影以外的探索;她的艺术硕士学位攻读即将结束,在伦敦大学教育学院的教育设计也接近尾声,这段经历使她的作品向更政治化的方向发展。她最新的作品《Beating  the  Bounds》受无政府主义社会历史学家Colin  Ward的启发,以移动图像和口述历史的方式讲述她的家乡Waltham  Forest。接下来她计划拍摄一部关于她母亲故乡芬兰的电影。但是音乐、摄影以及两者之间的联系始终是她创作的基础。


音乐和摄影是我会一直做下去的事情,”她说。“无论是制作我自己的音乐,尝试用摄影实现视觉化,还是把摄影当成一种补充手段,或当成赋予音乐意义的方式。

作者:黄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