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傩祈福 ——宁化夏坊村的狂欢节

村民向“三圣”索要和交换竹帚

一圣到七圣七具傩面

傩游全村

　　●三明日报宁化记者站 赖全平 文/图

　　“咚咚铿……”“噼呖啪啦……”“轰、轰、轰……”2月20日，农历正月十三，宁化县安乐镇夏坊村一反往日的宁静，整天锣鼓喧天、鞭炮轰鸣，呈现出一派热闹景象。

　　 装傩，两小时的秘密

　　夏坊村地处大山深处，距城32公里，现有2000多人口。每年正月十三为夏坊村“漾期”，是“七圣庙”所供“七圣”的生日，村民要举行盛大的游傩祈福活动。当天“七圣”三次出巡，算是全村的狂欢节。夏坊古游傩从明清时期流传至今，是人们驱邪祈福求平安的一种民俗活动，现已成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属研究古代傩文化的“活化石”，是一份很珍贵的文化遗产。

　　正月十三半夜过后，装扮“七圣”的七个人要到“七圣庙”迎奉傩面，从红脸的“一圣”开始，逐一将面具从神龛上取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捧着列队前往“吴家公祠”内装扮。8时许，傩师在“吴家公祠”内认真整理摆在簸箕上的七具傩面后，便闩紧大门，开始用防法器为装扮者化装。装扮有固定模式，“七圣”中的“一圣”要由姓吴的人来扮饰，游神时也要走在最前面。为防止有人趴在门缝隙偷窥装傩过程，天井后面挂着几块写满“酬谢鸿恩”之类的大红布，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主事的长者会不时驱赶一些试图靠近大门的人，气氛十分诡异。

　　“吴家公祠”外早已人山人海，大家翘首以待。10时许，随着冲天土铳震天响后，鞭炮大作，“牌子锣鼓”敲起来了。“吴家公祠”大门洞开，七名头戴恐怖面具、上身赤膊的“七圣”，手执缠绕红布条的竹帚子，从硝烟迷雾里陆续跳将出来，他们头插砍刀利锯，有的肚子上还插着杀猪刀，令人望而生畏。“七圣”依次从门口一位主事长者手中接过一面老式梳妆镜和一本黄历通书，当空一照，口中念念有词。他们全手执长竹帚，一路左右挥舞。后面还跟着一群手举彩旗的孩子，欢天喜地地簇拥着往前走去。

　　“自古以来都是秘密装神，这两个小时很神秘，绝对不能外传。”古稀老人夏光美坦言，“文革”后他就开始装傩，如今还培养了二名年轻人接任，全村真正知晓装傩过程的不过十多人。

　　 游傩，一天的狂欢

　　“七圣”全村巡游，所过之处，家家户户摆设供品、燃香点烛，并燃放烟花炮竹隆重迎接，全村老老少少都出来了，纷纷双手合十祭拜。“七圣”手上各持一根赶鬼的法器——长竹帚，左右挥动，沿途村民纷纷弯腰作揖，凑上前主动让竹帚抽打自己和怀抱里的孩子，以求驱邪保平安。一路上不时有人向“七圣”索要和交换竹帚，拿回家供奉，他们认为“七圣”用过的法器能驱邪除魔，保佑全家幸福安康。

　　游神队伍从“吴家公祠”出发，共三次出巡，线路不一，游遍全村，每次约需一个小时。“七圣”的傩面分别代表猿猴、猪、羊、狗、牛、长蛇、蜈蚣七种动物精怪。“七圣”头上、身上插上锋利的刀锯，用“V”型法器固定，鲜血淋淋。“一圣”红脸，怒目、咧嘴、獠牙，头扎绿巾，下身着黄裙，头上插上一把红色锯子。“二圣”、“三圣”分别为黑脸，怒目、咧嘴、獠牙，头扎红巾，下着黄裙，头上插上一把砍肉刀。“四圣”、“五圣”分别都是黑脸，怒目、舌头吐出，头扎红巾，下着蓝裙，腹部穿过一把尖刀。“六圣”、“七圣”分别都是黑脸，怒目、横斜咧嘴，头扎红巾，下着蓝裙，左手腕穿过一把尖刀。

　　在3个多小时的游行中，爆竹声、锣鼓声、欢笑声交织一起，营造出一种热烈狂欢的气氛。“七圣”走村串户，手执竹帚左右挥舞，为人们祈祥纳福。家中有不顺或者建造新屋的，都会请“七圣”进屋巡游一圈，挥舞竹帚，把隐匿在角落里的邪煞鬼魅驱赶。路过各姓祖祠、祖堂，“七圣”也要进去正厅环绕几圈。在巡游过程中，有专人手持凉伞紧跟在“七圣”之后，如果“七圣”装饰的法器出了问题，他马上用凉伞罩住，在里面秘密整理后才继续前行。

　　当天，远近十里八乡的信徒、民众纷纷赶到夏坊，有的是为了探亲观看庙会，并讨要一根竹帚回家；有的是为了许愿、还愿。夏坊村沿路车水马龙，小摊商贩林立，有卖鞭炮香烛的，有卖吃的玩的，盛况空前，胜似乡下赶集。

　　当地人称庙会为“过漾”，当天为“漾期”,家家户户大摆酒席，设酒宴款待亲朋好友，尽显好客之情。不论远亲近邻还是陌生人，凡进屋的人都会被热情邀请喝茶饮酒、吃饭吃菜。从头一天下午开始，夏坊村礼堂里就持续演戏，当天上演的传统采茶戏，吸引大量村民前往观赏。

　　“夏坊古游傩与福建其他地方的傩舞、傩戏有着明显的不同，古朴、原始、粗犷，保留着不少原生态元素，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和观赏价值。”中央民族大学影视人类学中心主任朱靖江也来到游傩现场跟踪拍摄，他坦言，夏坊古游傩已列入文化部民族民间文艺发展中心“中国节日影像志”的研究范畴。

　　 祭傩，四季的信仰

　　夏坊“七圣”的面具供奉在“七圣庙”里，一年四季接受村民祭拜。“七圣庙”只有一个神殿，庙宇正中的神龛内供奉着七具傩面，中间一个为红色，其余按先左后右的顺序依次排列。在神龛上方悬挂一块牌匾，上书“梦熊显赫”四字。

　　夏坊村书记周登富介绍说，夏坊村的游傩受《封神演义》的影响，属于“梅山七圣”崇拜，是当地人到湖南经商后传入的。相传200年前，夏坊吴姓的祖先到湖南经商，突遇洪水暴涨，河里13艘船翻了9艘，此时河面漂来两只箱子，但没人敢去捡，随即又有两艘船沉没。箱子又漂来了，吴姓商人许以重金叫艄公捞起箱子。此时又一艘船沉没了，只剩下吴姓商人这艘船安然无恙。回到客店后，吴姓商人想打开箱子却无法打开，用香烛祭拜后才打开，发现一只箱子里有9副面具，另一只箱子里装着法器。吴姓商人把箱子带回老家，每年正月十三把面具摆在簸箕上供人祭拜。后烧掉两副过于恐怖的面具，只剩下7副面具，并逐渐演变成今天的傩神。

　　“七圣”祭祀原来只属吴姓所有，后来扩大到吴姓、夏姓、赖姓三姓，至清末已发展成全村人共同参与的庙会。“七圣庙”据说许愿甚灵，村里人时常会携带供品到庙里上香祭祀，不少外地人还会选择正月十三这天到庙里许愿和还愿，庙里香火一直很旺。

　　“在村民心中，傩成为意识化的凝聚物，是神的象征和载体，是一种超自然的信仰，祭傩是一年四季的信仰展示，游傩在偏远农村地区还具有一定的生命力。”中央民族大学影视人类学中心主任朱靖江表示，夏坊游傩是古傩文化的一种遗留，而它承载的社会功能，也在不断变化和更新，可以说传统的崇拜活动已被赋予新的象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