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绑”放权30周年：经济体制改革的一段佳话

    “30年前，福建55位企业负责人大胆发出给企业‘松绑’放权的呼吁，很快在全国上下形成共识，成就了经济体制改革的一段佳话，我对此印象犹深。”

        7月8日，习近平总书记给福建企业家回信。让总书记“印象犹深”的这段改革佳话，是一段怎样的改革经历？对今天的企业改革发展又意味着什么？在学习总书记回信的过程中，本报记者翻开30年前的福建日报，与您一起回顾那段令人心潮澎湃的难忘岁月——

        一封不期而至的呼吁信，引发一场激荡历史的大变革

        1984年3月23日下午，临近下班，时任福建日报副总编辑徐明新接到时任省委书记项南办公室的电话，去省委取一篇稿子。

        编辑取回的是一篇《请给我们“松绑”》的呼吁信。大家都没想到，正是这封信，孕育了企业改革发展史上的大变革。

        此前一天，全省55位厂长经理齐聚福州，参加“福建厂长（经理）研究会成立大会”。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是交流搞好企业的先进经验。

        但是，交流会变成了诉苦会。而缘由，竟是惯例的典型发言。

        一家是福日公司，全国第一家中日合资企业；一家是福州铅笔厂，国有企业改革的试点单位。这两家企业，拥有着比一般工厂更多的自主权。

        与会的其他企业家坐不住了，纷纷诉说企业无权之苦：被高度集中的旧体制捆住了手脚，生产计划、原材料、产品、工资奖金、干部人事等全得由政府主管部门说了算，只有压力，没有动力，更谈不上活力，极端者“连建个厕所都要层层报批”。

        “‘松绑’放权的呼吁信，是被旧的计划经济体制倒逼出来的。”时任省经委副主任和省企业管理协会负责人的黄文麟说。

        这是涉及体制改革的大问题。如果打个报告，按一般渠道、一般方式逐级上报，可能解决不了问题。要改革，就先从报告的方式上改起。3月22日当晚，黄文麟牵头，与企业家代表讨论，连夜草拟出一封“松绑”放权呼吁信，并在第二天的会议上获55位企业家的一致通过。

        “3月23日下午，我们将呼吁信送到了项南的桌上。回去以后只有半个多小时，就接到省委电话，说项南就呼吁信做出了批示，送到《福建日报》明天就发表。”

        次日，福建日报以《五十五名厂长、经理呼吁——请给我们“松绑”》为题，在一版头条全文公布呼吁信，并配发了导语——在福州参加省厂长（经理）研究会成立大会的55名厂长、经理，3月22日写信给省委领导同志，题目是“请给我们‘松绑’”。情词恳切，使人读后有一种再不改革、再不放权，就真是不能前进了的感觉。本报记者认为有必要将这封来信公之于众。

        “这段导语，是由项南亲自撰写的。”徐明新回忆说，“呼吁信在福建日报上的刊发时间、版面、位置，项南也都在批示中亲自作了交代。”

        一场集聚了企业紧迫需求、领导强力支持、媒体全面配合三大要素的“松绑”放权大变革，就此拉开帷幕。

        呼吁信见报第二天，福建日报按照项南指示，派出多路记者，拿着呼吁信，到省委组织部、省经委、省人事局、省财政厅、省劳动局、省人民银行等部门，要求作出呼应。

        自3月24日至27日，由省委组织部、省经委发端，省直多个部门迅速作出了回应，支持企业放权。福州市委、市政府也在3月26日初步拟定六条“松绑”办法，决定不当新“婆婆”，坚决搞改革。福建日报一版开设《勇于改革　支持“松绑”搞活企业》的专栏，对此全力报道。要求“松绑”放权的呼声与呼应成为党报头版的热点：福日公司总经理游廷岩分享搞活企业两条经验，“婆婆”要“松绑”、“媳妇”要自强；市劳模石泉俤、全国劳模王大俊等给报社写信，呼吁为企业挖潜增效。“其中，项南化名普通工人在报上发声：不但要‘松绑’，而且要给厂长安上硬翅膀。”徐明新说。

        呼吁信发表一个月后，4月24日，省委常委和省政府党组成员召开会议，决定请55位厂长经理再来开会，检查落实情况。项南亲自为会议写了新闻：《省委决定下月中旬召集55位厂长经理进行检查：还有哪些权没有拿到手还有哪条绳索没有解开》。

        从4月开始，省政府连续出台《关于改革国营企业人事管理制度的决定》等7个有关落实企业自主权的文件，给国营企业放人权、财权、经营管理权，让企业增动力、活力、压力。

        在那个对改革有着极大渴求的年代，“松绑”放权的影响，很快从八闽遍及全国，成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标志性事件。

        3月30日，人民日报在二版头条位置全文转载了福建日报刊登的呼吁信，以及省委组织部、省经委支持呼吁的报道，并配发了编者按语。第二天，福建日报即对编者按语作了刊发。紧接着，经济日报、新华社等全国主要新闻媒体都进行了刊播。4月15日，55位厂长经理的代表还受邀到国家体改委、中央党校等单位进行了汇报座谈。

        高层的重视，催生出了更大力度的变革。两年内，国务院相继发布《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主权的暂行规定》和《关于城市经济体制改革的若干决定》，并在全国全面推行《厂长经理责任制》，明确规定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的厂长（经理）是一厂之长，是企业法人代表，对企业负有全面责任。

        数据可资佐证改革的力量。据统计，“松绑”放权后的5年，全省工业产值年均增速比前5年翻了一番多。

        福建日报对“松绑”放权的报道高潮持续了两年多。这期间，刊发报道不下百篇，其中还有报社记者携手部门、亲身参与的现场调查、检查反馈，全程见证“松绑”放权的历程，谱写了以党报力量推动改革工作全面深入的典型。

        一份贯穿30年的精神力量，激励一段全面改革的历史征程

        30年前的一幕幕，令亲历者回首来时路，至今仍难抑激动之情。在闽工作长达17年之久的习近平，不论是在闽工作期间，还是到京任中央领导后，都多次对“松绑”放权行动给予高度评价，并以“松绑”放权精神作参照，鼓励和鞭策广大企业家，关注和指导企业改革发展。

        在2001年3月24日召开的企业家活动日暨表彰大会上，时任省长习近平说：“福建企业家素来有‘敢为天下先’、‘爱拼才会赢’的开拓创新精神。当年55家厂长经理提出给企业‘松绑’放权的呼吁，就是这种精神的体现。”

        同时，习近平还对政府职能转变提出了要求，要树立政府能力有限的观念，改变万能政府的行为，按市场经济要求实行“政企分开”，政府从竞争性领域退出，从不该管、管不了、管不好的事务中脱身出来，不介入或干预企业的经营活动，集中精力抓好宏观规划和有关政策的制定，加强宏观指导，真正成为市场竞争的裁判者、市场秩序的维护者和社会供求关系的调控者。

        企业家们回忆道：“习近平到中央任职后，仍多次提起‘松绑’放权这一企业改革史上的标志性事件。2010年9月到福建考察在会见老同志时记忆犹新地赞扬‘松绑’放权在全国的影响。2011年3月8日在看望十一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福建代表团时说，福建在改革方面有一些在全国运筹机先、起到突破作用的探索和创新，如当年的‘松绑’放权，后来的林权制度改革等等。”

        30年后，正在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引全国上下全面推进改革之时，习近平对呼吁加快企业改革发展的30位福建企业家表示首肯，并勉励广大企业家抓住又一次重要的“松绑”放权的历史新机遇，更好发挥智慧力量。

        习近平总书记每一次的肯定和鼓励，都让八闽上下倍觉振奋，铭刻进记忆深处。牢记瞩望、薪火相传，30年来，八闽上下秉持“松绑”放权精神，敢为人先、敢拼会赢，以解放思想、改革创新为指引，谋求新担当，力争新作为。

        省委省政府立足省情，科学决策，擦亮“清新福建”金字招牌，将最大的改革立足于全力推进生态文明先行示范区建设，明确提出科学发展的“三个必须”，描绘“生态美”与“百姓富”携手共进、有机统一的美好蓝图。

        在此统领下，省委省政府瞄准薄弱环节，补齐发展短板，抓住主要矛盾，突破发展瓶颈，努力让福建的优势转化为现实竞争力：

        支持23个省级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加快发展，“造血”与“输血”结合、扶贫与扶智结合、自力更生与借助外力结合，打开新时期扶贫开发的新视野；

        像抓工业一样抓农业，以农民创业园和产业示范基地为平台，以设施农业为抓手，以种业发展为突破口，加快发展现代农业，夯实农业基础，改变“三农”面貌；

        着力抓龙头、铸链条、建集群，加快实现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

        同时，省委省政府加快转变职能、大力简政放权，将省级行政审批项目从2199个减至331个，打造全国省级行政审批最少省份；在全省全面推行工商登记制度改革，注册资本实缴改认缴，许可审批前置改后置，放宽住所登记条件，最大限度降低市场主体准入门槛，激发市场活力。

        以全面深化改革为突破口，打造公平高效、充满活力的市场环境，山清水秀、宜居宜业的生态环境，互利共赢、和平发展的开放环境，风清气正、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福建正成为一个富于创造、充满活力的省份，福建企业和企业家的智慧力量亦充分涌流。

        在主动调结构、转方式中，企业实现了发展方式的升级——

        昔日“一煤独大”的福建能源集团，有序进退，逐步让电力板块成为集团第一大主业，其中清洁能源占比更是超过六成。“此外，集团还打破所有制界限，由其权属企业福能总医院与北京三博投资有限公司、北京三博脑科医院共建三博福能脑科医院，为集团做大做强打开新空间。”集团董事长林金本说。

        在攻坚克难、自主创新中，企业插上了“金翅膀”——

        亚南电机集团每年投入销售收入的3%以上用于市场前沿研发，最新自主设计的氢能燃料电池发电成套设备、混合动力汽车稀土永磁驱动电机等，以领先全球的技术，引领了传统发电机制造模式变革。当下，亚南正将现代电子技术、信息技术嫁接入传统电机，研发可远程监控的高精度伺服电机。

        在闽台双向投资合作中，企业收获了互动发展的新格局——

        自新大陆发端，目前全省共有35家企业在台投资兴业。“到台湾投资，加快了新大陆产品市场化、国际化的进程，收获远超预期。”福建新大陆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总裁王晶透露，2012年开始，新大陆每年在台业务量均是以两位数的百分比在增长。

        在资源有效融合、优势互补中，企业实现了抱团发展——

        民营修船厂平潭利亚船舶工程有限公司，发挥可承接大型船舶的区位优势，交由马尾造船公司实际控制，引进技术支撑，掘金海洋工程船，在差异化竞争中抢占市场制高点。去年，利亚船舶年产值占马尾造船公司的比例达55%，其CSS型船舶的订单排到了两年以后。

        新形势、新机遇、新任务，来自北京的新希望，让企业家们欢欣鼓舞。

        林金本说：“我们要当好稳增长促发展的‘顶梁柱’，当好调结构转方式的‘排头兵’，当好履行社会责任的‘领头羊’，做负责任的企业，做负责任的产品，做负责任的企业家！”

        王晶说：“我们要充分发挥企业自主创新优势，推动更多的‘中国创造’走向世界，争取国际话语权。”

        30年，“松绑”放权深植八闽，成为福建改革的“代名词”。今天，掂着沉甸甸的回信，眺望前路，纵然不免披荆斩棘，但改革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唯有发扬更坚决、更勇敢的“松绑”放权精神，竭尽全力，破除万难，福建才有底气、有实力，在改革大潮中勇做坚定的实践者和光荣的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