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数字拆诗":诗词不该沦为网络顺口溜
诗词不该沦为网络顺口溜
【事件】“数字拆诗”等诗词新玩法流行
【观点】人们可能在与一些诗词“初见”的时候,就不曾被允许有个体审美经验
“十年生死两茫茫,五年生死一茫茫”“日啖荔枝三百颗,年啖荔枝十万零九千五百颗” ;“商女不知亡国恨,感觉自己萌萌哒”“我自横刀向天笑,感觉自己萌萌哒” ……这是最近微博流行的诗词新玩法,一曰“数字拆诗” ,二曰“萌萌哒” 。
几年前,笔者曾就诗词拉郎配现象撰文探讨,因当时流行的拉郎句中有“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百年心事归平淡,万类霜天竞自由”等意境极佳的神句,在颠覆了固有搭配后,又能生成新的意义,拉郎句中的每一部分,也保留了原有的意思,笔者曾认为,这是以娱乐为主要目的的网络狂欢中,体现狂欢者创造力的一面。
诗词新玩法不断出现,这一判断今天已不适用。有诗词百搭句,无论上句是什么,都只用一个对句: “一枝红杏出墙来”或“不如自挂东南枝” ,不必押韵,也不追求语义连贯,复制成分增加,难度降低,参与者众。又有“诗词密码” ,“春风” 、“明月”皆有对应数字,人们可用手机号“写”出一首诗来,“诗词”进入机械化生产。时至今日,“数字拆诗”只是按原句中的数词进行换算得出新句,百搭句“感觉自己萌萌哒”已然非诗。由于诗词游戏往往与微博转发行为共生,诗词的意义逐渐稀释以至于抽空,转发本身就成为游戏的终极旨归,诗词则更像击鼓传花中的“花” ,是不是“花”并不重要,在鼓声停下之前,传花者是无差别的个体,“花”只有在鼓声停下之后,才生成意义。问题是,微博上的“击鼓传花”是没有终结的。
何以如此?笔者发现,诗词脱离教材、经典语境,投放于大众娱乐之后,被撷取的不是意象、意境等审美元素,而是其短小、押韵、好记、顺口等形式上的特点。由于微博是一个民间话语的传递平台,其中生成的段子、各种“体”也都与民间文学具有相似性,不难理解,诗词在参与转发游戏时,并不是文学、审美意义上的诗词,而是被当成具有民间性的顺口溜、歇后语一样使用的。造成的后果是诗词的本体特征,如起承转合、言有尽而意无穷等,被最大限度地舍弃了。有论者称,“数字拆诗”以一种简单乏味的数学换算,将古诗词中虚数之美消解殆尽。笔者担忧,人们在缺乏技术含量的群体转发游戏中,将不再能获得个体审美经验,对诗词之美的感受力也会丧失。而独特的感受力是创造力的来源,是人们创造与他人不同的产品的基础。
感受力的缺席不是微博之过。一个有力的证明是,被游戏的诗句多来自中学语文课本,唐诗宋词三百首等普及读物,而基础教育阶段较少涉及的纳兰性德词如“人生若只如初见” 、 “十年踪迹十年心”等句,则经常被配以优美的手绘、古装剧照呈现于微博。可见人们不是不会感受、不能感受诗词之美,而是获得感受的渠道不同。我们从诗词游戏中,可以窥见诗词教育重背诵、统一释义、逐字逐句翻译,不重个体理解和整体感知所造成的后果之一斑,因为给予标准答案本身,就是一个建构群体感受的过程,人们可能在与一些诗词“初见”的时候,就不曾被允许有个体审美经验。由此看来,应当从诗词游戏中警醒的,不仅是诸多参与游戏的网友,还有教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