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茅在2015年网易经济学家年会夏季论坛上的讲话（全文）
扎实推进商事制度改革激发市场经济的内在活力
——网易经济学家年会夏季论坛上的讲话
（2015年7月25日）
各位嘉宾，大家好！
非常高兴，参加网易经济学家年会夏季论坛。这次论坛的主题非常有意义，大家共同研讨经济走势和改革取向，特别是未来五年的改革与发展，这对于企业家、对于政府部门都非常重要。今年是实施“十二五”规划的收官之年，又是编制“十三五”规划的关键一年，在这样关键时期，认清形势，理清问题，把握好方向，对于做好当前工作、谋划好长远发展都至关重要。谈四点理解和认识。
第一，如何看待我国经济走势、看待未来发展前景，关键要看市场的活力
这两年，我国经济形势，引起广泛关注，牵动着众多人的心。上半年经济数据，最近刚尘埃落定，既有回稳向好的因素，又存在许多困难和风险。对下半年形势和未来五年发展前景，各方面都有一些不同的认识。
在我国经济转型、体制改革，世界经济格局面临重新调整的背景下，理解认识经济发展，各种数据很重要，但市场的力量具有关键性作用，市场经济的内在活力才是经济走向繁荣的基础。前些年美国金融危机暴发不久，我国一些著名企业家、经济学家共同去美国考察。到一些政府部门、一些机构，都感受到这场金融危机所带来的巨大压力、悲观的气氛。但到了硅谷一些创新活跃的地方，看到投资者们、创新家们依然在忙碌，依然在热心于创新创业，忙于怎样把新构想、新技术、新事物变成现实，金融危机对这些创业创新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这大概就是市场的活力，是市场的力量，也是美国经济能够比较快地走出危机的重要基础。
观察我国经济也类似，数据指标有下行压力，但也出现一些向好的迹象。特别可喜的是，改革的红利在体现，市场的力量在加强，市场的活力在激发，我国经济的内在潜力在释放。通过近年的一系列改革，全社会正在掀起新的一轮创业大潮，创业创新成为一股社会潮流、成为一种发展趋势。
从历史经验看，我国30多年改革发展进程中，出现过几次大的创业浪潮。每一次创业潮，都是源于改革的突破，源于市场力量的发挥。从1978年开始的个体经营、乡镇企业，到1992年的小平南巡讲话，再到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每一次创业的繁荣，都是经济繁荣的开端，为新一轮经济增长奠定了基础、创造了条件。
第二，商事制度改革激发了市场的活力，为新企业的诞生、为创业创新打开了大门
改革，就是要针对现实，针对突出问题，切实消除制约经济发展的体制束缚。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发展，我国已经初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但还面临一些矛盾和问题，特别是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还没理顺，政府直接配置资源过多，对微观市场主体的行政干预过多，抑制了市场机制的有效发挥。
目前，政府部门对微观市场主体的大量行政审批，已经不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从市场主体的创立到生产经营，都要经过政府部门的大量行政审批，上百个图章、繁琐的审批许可，已经成为阻碍经济社会发展的一大障碍。比如，在商事制度改革前，百姓要投资创业、兴办一个企业，前置审批事项要有上百项，一般要26天，还要有大量资金成本，造成市场准入门槛高、环节多，效率低、期限长，限制了百姓经商创业的热情。从国际趋势看，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发挥市场的力量，减少政府干预，营造更为宽松便利的营商环境，已经成为世界的潮流，也是增强本国公司竞争优势的重要条件。
推进商事制度改革，就是针对这些不合理的行政管理模式，按照发展市场经济的需要，从百姓经商兴业这第一道门改起，以改革工商登记为切入点，通过工商系统的自我革命、主动放权，带动相关部门审批制的改革，减少行政审批、转变政府职能，降低市场主体准入门槛；通过改革，还权于企业，还权于市场，激发广大群众的创造力和市场经济的内在活力，为公平竞争搭好舞台，为经济发展提供有力支撑。这既是完善市场经济体制的需要，也是适应全球竞争趋势的迫切要求。
要使改革取得实效，关键要把改革方案变成改革的实践，变成从上到下的具体行动。因此，我们既注重发扬基层首创精神，又注重改革方案的顶层设计，做实改革内容，创新改革举措，努力在六个方面有所突破。一是改注册资本实缴制为认缴登记制，这项改革，降低了资金门槛和百姓创业成本，提高了企业的资金效率。二是改“先证后照”为“先照后证”，工商登记前置审批许可为后置审批许可，仅保留34项前置审批许可项目。这不是程序上的简单变化，重要的是促进政府部门的管理模式要改革、要创新。三是改企业年检制为年报公示制，减轻了企业的负担，增强企业的责任意识、信用意识，为建立信用体制奠定了基础。四是改市场巡查为随机抽查，实现抽查对象和抽查主体“双随机”，进一步规范部门执法，减少执法上的随意性。五是简化市场主体住所（经营场所）登记手续，释放住所的存量资源，降低创业门槛。一些地方探索 “一址多照”、“一照多址”、集群注册等改革，既大幅度降低创业成本，促进小微企业、大学生等草根创业；又适应了新产业、新业态、新经营模式的需要，传统的厂房、车库等都可以成为创业创新空间。六是推行电子营业执照和全程电子化登记管理，进一步提高了企业办事效率和政府管理效率。同时，按照习总书记的指示精神，坚持重大改革于法有据，坚持深化改革与法治建设相结合，参与修改和制定了30多部法律、行政法规和部门规章，强化了改革的法制基础。
下一步，我们要按照克强总理考察工商总局的讲话精神，进一步深化商事制度改革，推动“三证合一”、“一照一码”等各项改革，解决改革中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进一步改善营商环境。世界银行《2015年全球营商环境报告》显示，在189个经济体中，中国的营商便利度排名，由前年的第96位，上升到去年第90位。特别是“开办企业”专项排名，由151位上升至128位，提升了23位。虽然排名有大幅提高，但总体排名还较低，还有较大的改善空间。
第三，大量新企业的诞生，创业创新的繁荣，为我国经济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和持久的动力
通过近年商事制度改革的实践，我们感到，这项看似微观、具体的改革，实质是一项影响长远、影响全局的综合性改革。一方面，在整体改革中发挥了先手棋和突破口的作用，推动了相关部门行政审批制度的改革；另一方面，通过政府部门审批管理制度的改革，激发了市场经济的内在活力，释放了我国经济发展的内在潜力，在经济社会发展全局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是激发了创业创新，市场主体快速增长。企业是创造就业、创造财富的源泉，是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微观基础。新企业的大量增长，是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国际经验表明，一个国家新设立公司的便捷程度、新设立公司的数量多少、拥有公司的密度高低，是经济繁荣程度的重要表现。
通过商事制度改革，我国新设立市场主体“井喷式”增长。自2014年3月1日改革实施到2015年2月底，全国新登记注册市场主体1340.7万户，同比增长18.3%；新登记企业383.2万户，增长了49.8%，平均每天新登记企业超过1万户，改革前是7千户。
今年上半年，新登记企业继续保持较快增长。全国新登记企业200.1万户，增长19.4%，注册资本12万亿元，增长43.0%，平均每天新登记企业1.1万户。特别是4、5、6三个月连续保持高增长，成为商事制度改革以来新企业增长最快的一个季度。同时，不仅企业数量在增长，纳税企业的数量在增多。这种发展势头，一方面是改革效应、政策效应进一步显现，激发了市场活力，促进了投资创业的热情；另一方面，表明市场环境在改善，对未来发展前景的信心在提升，大家愿意投资兴业，看好今后的发展前景。
二是促进了就业增长，缓解了就业压力。就业不仅是百姓收入的来源，也是社会和谐稳定的基础。这两年，经济增速放缓，但就业不减反增，商事制度改革激发的创业就业起着很关键的作用。
通过对商事制度改革的第三方评估，新设企业的大量增长，发挥了鼓励创业、带动就业的良好效果。其一，改善了小微企业的创业环境，小微企业成为带动就业的主力军。改革后一年新登记企业中，90%是小微企业。其二，促进了应届大学生就业，新增就业岗位中解决了近两成的高校应届毕业生就业。同时，大学生自主创业人数大幅提高。其三，解决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失业人员再就业。其四，转变就业观念，私营企业快速增长。
三是新产业新业态蓬勃发展，优化了产业结构。调整、优化产业结构，是我国经济发展中的一个难题。如何调整优化，一方面要引导存量资源的优化重组，化解过剩产能；另一方面，要依靠增量资源的注入，不断培育新产业，发展新经济。
商事制度改革后新设立企业中，服务业企业数量大增，特别是信息、文化、教育等新兴服务业快速增长，促进了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上半年，全国新登记注册企业中，信息技术等现代服务业继续较快发展，第三次产业数量160.7万户，占到80.3%。
四是促进了经济增长，为经济持续繁荣提供了基础。有些同志也有疑虑，近年经济增长持续下行，而企业数量大幅度增长，似乎企业增长与经济增长是矛盾的。我们可以从三方面来看：
首先，新企业的大量增长，对经济发展的作用是逐步提高的。与投资对经济增长的快速拉动不同，企业发展是一个慢变量，新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从初创到发展壮大，是逐步发展的过程，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是持续提高的。在座的许多大公司，都是前几轮创业中的草根企业。
其二，新企业的大量增长，对经济增长发挥着结构性作用，缓解了衰退产业对经济的冲击。近年经济下行，主要是传统制造业、产能过剩行业在大幅下滑。而大量新企业的增长，主要是现代服务业、新兴产业、新型业态的大量涌现，对冲着衰落产业的下行，缓解着经济的下行压力。
其三，新企业的大量增长，促进着地方经济的繁荣发展。有的同志认为商事制度改革与地方经济离的太远，事实上两者密切相关。通过对各省区的数据分析表明，一个省区市场主体数量越多、企业数量越多，GDP规模越大；企业密度越高，人均GDP的水平越高。从国际比较看，我国千人企业数量是13.8家，发达国家一般是50家左右，中等发达国家是20-30家，我国还有较大的差距，也有巨大的发展潜力。
第四，维护市场的活力和创造力，需要进一步规范市场经济秩序，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十三五”时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形成比较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关键时期。这五年，国际环境将更加复杂，国内形势面临着深刻变化，我国既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也面临许多风险和挑战。
从完善市场经济体制这一大方向出发，我们面临的突出矛盾和问题还是在于体制机制本身。目前，市场秩序不规范，市场机制不健全，公开、统一、平等竞争的市场环境还没有形成，不仅影响着资源的优化配置，制约着经济转型和整体竞争力的提高，也成为制约完善市场经济体制的关键性问题。
解决这些问题，要按照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的精神，遵循市场决定资源配置这一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着力解决市场体系不完善、政府干预过多和监管不到位的问题。工商总局作为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秩序的监管部门，必须从改革发展大局出发，不断探索市场监管新模式，保障公平竞争，维护市场秩序，维护市场的活力和创造力。要强化三个创新。
首先，要创新监管理念。履行好市场监管职责，自身的理念、认识是前提。必须按照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方向，树立现代监管理念，维护活力，保护创新，促进竞争，提高效率，适应全球化挑战。
目前，有种认识误区，认为市场的创新、企业的创新都超前于政府，之所以发展快，就是因为政府不管的结果。事实上，任何创新都会领先于政府管理，这是对的。但要维护创新、维护发展不能没有规则、没有规范，没有法外市场。美国金融领域的无限创新、过度杠杆化，脱离了监管、脱离了金融发展的本质，引发了全球金融危机。充分说明，任何不受监管的创新，都蕴藏着风险。并且，企业要健康发展，都需要有个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都需要有规则、有监管，否则，就不能优胜劣汰，而是劣币驱逐良币。
二是要创新监管政策。市场经济条件下，市场监管要以竞争政策为依据。市场经济是竞争经济，竞争是推动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竞争政策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维护市场机制，规范市场秩序，促进公平竞争，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的政策与法律体系。市场经济越发展，越需要竞争政策作保障。
从国际经验看，竞争政策是市场经济国家经济政策的重要内容，是发展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目前，我国已经到了重视竞争政策，树立竞争政策在国家经济政策中的优先地位的阶段。过去，经济发展中的短板很清楚，产业政策只要按照“雁行理论”效仿先行国家就能形成产业比较优势。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我们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在缩小，差异化、赶超型产业政策的负面问题越来越突出，通过政府选择、政府补贴、行政主导等方式，直接配置资源过多过泛，扭曲了市场信号，形成不公平竞争，到了必须转型调整的时期。
今年3月，按照我们的建议，竞争政策已经写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若干意见》，文件特别强调，“发挥市场竞争激励创新的根本性作用，营造公平、开放、透明的市场环境，强化竞争政策和产业政策对创新的引导，促进优胜劣汰，增强市场主体创新动力。”下一步，我们要按照《国务院批转发展改革委关于2015年深化经济体制改革重点工作意见的通知》部署，工商总局与发改委等部门一起，完成“促进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有效协调，建立和规范产业政策的公平性、竞争性审查机制”这项改革举措，逐步建立我国竞争政策的框架和实施机制。
三是要创新监管手段。新的监管理念、新的政策思路，需要新的技术手段来支撑。随着市场主体的大量增长，随着市场经济的繁荣发展，做好市场监管工作，需要把握新趋势新特点。特别是大数据、云计算、互联网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创新和产业变革，促进了技术、资源和市场的跨时空跨领域融合，颠覆了许多传统的产业模式和消费模式，对维护市场经济秩序提出了新的要求和新的挑战。市场经济在丰富发展，市场监管的方式也要与时俱进、不断创新。今后，要强化企业信用监管，让信用创造财富，使违规企业一处违法、处处受限，降低市场经济运行成本，促进市场经济健康发展。要利用大数据资源，通过建设全国企业信用信息“一张网”，实现“互联网+”背景下的监管创新。
目前，我国已经进入创业创新的黄金时期。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我国经济发展进入了转型期；人力资本进入了收获期，大学生创业、海归创业、精英创业、农民工业，蕴藏着巨大的创造力；创新进入了爆发期，特别是网络技术、网络经济的发展，为释放人的创造力，提供了极大空间；加上体制改革的创新突破，我国将进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新的发展阶段。前两年，美国诺贝尔奖经济学家费尔普斯教授出版了《大繁荣》一书，与传统观点不同，《大繁荣》是从历史的大背景下，提出大众创新如何促进国家的繁荣，特别强调，国家的繁荣源于民众对创新过程的普遍参与，是深入草根阶层的自主创新。这对于我们深入理解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意义非常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