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素菜总是显得很有逼格?
位于苏黎世的Hiltl餐厅,是世界上第一家素食餐厅,火了一百多年。
中国人讲究流派,从武功到中医,越是玄虚的玩意儿越讲究这个。素菜也被“大师”们分为寺院菜、宫廷素菜、民间素菜三大派。宫廷素菜,是给皇帝老儿备的。御膳房内专设“素局”,负责皇帝这点事情。皇帝“斋戒”也不容易,得事先沐浴、更衣、独居、戒酒……南朝武帝萧衍比较极品,当了48年皇帝,素食终身,打着为天下的由头,四次“舍身”入同泰寺,每次都由国家出钱赎回,折腾至死。
传统素菜馆“念念不忘荤腥”,寺庙素菜馆有女服侍
张爱玲说,我们的吃素人念念不忘荤腥,素鸡素鹅素鸭素蛋素火腿层出不穷,不但求形式,还求味似。上海功德林素菜馆,1922年就有了,90多年来一直埋头苦干琢磨怎么将豆腐、面筋什么的做成“荤”菜,且将老字号的经典菜肴一网打尽,单看菜单,让你绝对瞠目结舌:隔几个路口的梅龙镇饭店里有蟹粉豆腐,这里就有黄油素蟹粉;锦江宾馆里有樟茶鸭,这里就有樟茶素卤鸭,还顺带捎上全聚德那样的挂炉烤鸭。
粤式素菜中有名的斋烧鹅。
素菜,按道理说最权威的应该是在寺庙。据说寺院素菜的命名也特别讲究,佛教中也有反对素菜“荤”名的——那是犯了“意杀戒”,因而称素鱼为“如意”,素香肠为“玛瑙卷”,还有“佛光普照”、“佛缘菩提”和“福海新生”等极品菜式。有新闻特意报道海南永安寺的素菜,说那里已经“配成品位甚高的全素席”。在岛上吃素,还能听到十二乐坊样的仙乐,女子个个衣着鲜艳,脑袋上还顶着个“小两把头”,摆出个格格模样服侍你吃些豆腐白菜,品味立刻高出很多来。
众佛门里,南普陀寺的门票极其便宜,两块钱就能去烧支香。其间,普照楼隐映在树荫下,二十多年前就开始接待任务:上到小平同志、下到西部歌王、外到西哈努克亲王都来此吃过素。只是这吃素,也分个级别。散客得去普照楼左侧的海会楼。《华严经》有“海会者,乃以深广故意”,“海会”就是高僧云集、虔诚修行。这能容下三百余人同时吃豆腐的地方,自是热闹不少,一旁贵宾的清雅怎么也扰不到。
厦门南普陀寺内的素菜馆。
吃素要找个由头,素菜馆需得文艺
“吃素”二字就是对女人有巨大的杀伤力。《红楼梦》里的王夫人,平日里螃蟹、鹿肉不断,但初一、十五、菩萨生日什么的,总得吃素。按贾府的饮食水准来看,味道是不错的,难得吃一次素的贾宝玉,也多吃了碗饭。
女人吃素还要找由头。旧时,吃素的女人总能博个面慈心善的好名声。电视剧《天下第一楼》里,一个烧得好斋菜的女人原是八大胡同的,后来搬出望春台开了小门脸,叫个“功德斋”。花柳之地一离开,正儿八经的太太就好来吃了,客源立马扩大一倍。北京的功德林就在石头胡同北口,风月之地里吃素,也算一道风景。
根据宋朝宫廷菜谱笔记为原本,改良研发了一系列素食套餐——大宋宴。
到得今时,爱好世界和平、不杀生、建设心灵家园什么的,都能成为吃素的理由。李冰冰作为“地球一小时”大使,对外宣传的善举就是,坚持吃素一百天。有微博为证,她确实吃了素,比如飞去新西兰吃个色拉什么的。这种非苛刻的要求对时尚女子来说,还比较容易做到,那些日子毕竟短暂。当然也有精益求精,严格要求自己的,大小五辛、蛋奶戒完后,据说连馒头、腐乳都不能吃,因为里面发酵的时候有酒精挥发出来。此等境界和《诺丁山》中与格兰特约会的极品素食女真有得一拼:连生长期的瓜果都不吃,按她的说法,那也是生命。
吃素仿佛天生矮人一截:吃素的人觉得自己委屈,开素菜馆的也总自卑地设法摆出“哥卖的不是素菜,是文化”的意思。近年来,若干小资素食馆如雨后春笋一样,统统摆出高端文艺腔:你可以如和尚打坐一样,面对菩萨像吃,在一片佛音里,不能高声语,不能吧嗒嘴,吃得很是庄严。新一代的素菜馆,不再那么直白地起“荤”名,那样太煞风景。同样的素香肠,得叫“一指禅”;紫菜包素菜,名曰“慈悲喜舍素手卷”。再加上“纠结”、“海风”之类的语汇,让人动筷之前必须屏息静气地思考一会。服务周到的地方,服务员边上菜边如诗朗诵一般和你介绍菜的由来,那语气缓慢、语调平和、不分三四声的腔调,分明来自琼瑶剧。文艺,是时尚素菜馆打的主招牌。文艺的人,必须如此文艺地进餐,最后得以完成减肥大业,同时为环保作出了贡献。
素菜馆大多都有一副文艺的模样,逼格多少要有一点。
微博上偶见些素食主义者,每天都会拍出自己的菜单。照片朴素,有时就拿手机随手记录。他们从不把发展素食大业包揽在自己身上,不像传教士那样唠唠叨叨布道。今天馒头明天面,口味极其丰富,一点都不矫情寡淡。有位茹素的博友告之,她从汶川地震开始吃素,生命的珍贵让她坚持放弃了荤食。这么多年来,她不但没对美食丧失兴趣,还发现了很多素材的新鲜做法。可不是么?说到底,素食就是一种选择,简简单单。
作者:林奕